"清账?"她猛地抬头,眼底燃着火,"不是财务清账!
我看过巡捕房档案,去年虹口码头沉船案,日特处决地下党前,密信里也用了'清账'。
少东家,八月初一那晚,他们要处决地牢里的七个人!"
顾承砚的呼吸陡然沉了。
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地图上"浦西监狱"位置画了个圈,又重重划掉:"不能硬救。
监狱高墙电网,我们的人进去十个得折八个。"他转着铅笔,笔尖在"商会"二字上顿住,"但我们可以让全上海都知道他们要杀人——杀人可以,但要在全上海的眼睛底下杀人吗?"
青鸟的短刀在指间转了个花。
他望着顾承砚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少东家是要......"
"八一慈善义演。"顾承砚截断他的话,"以商会抚孤基金的名义,邀请报馆、教会、学联一起来。
到时候满场都是记者的相机,学生的口号,神父的圣经——山本要是敢在这时候清账,等于把屠刀举到全上海的脸前。"
苏若雪已经开始翻账册。
她抽出一叠请柬模板,笔尖在"慈善义演"四字下画了道粗线:"我这就去请张校长写邀请函,圣玛利亚女中的唱诗班最能打动太太们。
对了,还得让阿福去印门票,票根上印'抚孤'二字......"
"风险。"青鸟突然开口。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短刀鞘轻轻磕着桌沿,"山本在商会安了不止一个钉子。
义演那天,他说不定......"
顾承砚的冷笑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望着苏若雪笔下飞舞的墨迹,望着阿丙渐渐有了血色的脸,望着银蚕不知何时爬上了账本残页,正用触须轻扫那行"狱中有蚕"。
"那就让他搅。"他说,"搅得越凶,戏唱得越响。"阿丙的尾音被地窖潮湿的空气浸得发颤,像春蚕啃过最后一片桑叶时的轻响。
顾承砚替他掖了掖长衫下摆,指腹擦过少年腕间焦黑的烙痕,喉结动了动——三年前他教这孩子给蚕匾换桑叶,少年的手还软乎乎的,沾着蚕宝宝的涎水。
"青鸟说得对。"苏若雪突然放下显影液瓶,玻璃与木桌相碰的脆响惊得阿丙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