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拇指重重叩在地图上,震得墨点飞溅。
“不止要引蛇出洞。”他转身拉开暗格,取出十二张手绘图纸,“让盐帮的人准备十二口棺材,明日以‘迁葬义士’的名义运去静安寺公墓。”图纸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机械构造,“棺底装改装过的留声机,能模拟摩尔斯电码的频率;棺盖夹层塞微型发报组件——”
“他们会以为我们用棺材运电台。”苏若雪突然明白了,指尖抚过图纸上的“春蚕组”标记,“可实际上,我们要让他们自己钻进圈套。”
“对。”顾承砚的声音沉如铁,“日伪要找地下电台,我们就给他们个假目标。等他们的特务蹲守墓园,就顺着他们的无线电测向仪反查——”他突然停住,侧耳听向窗外。
青石板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鸟的声音撞进账房:“顾先生,盐帮的船已经泊在苏州河码头,十二口棺材刷了新漆,就等您点头。”他额角的泥点还没擦净,腰间别着把油布裹着的短刀,“弟兄们都问,这棺材里装的是哪位义士?”
“装的是火种。”顾承砚将图纸折起塞进青鸟怀里,“告诉他们,等鬼子的耳朵凑过来,我们就烧一把大火。”
次日清晨,十二口朱漆棺材被抬上黑布蒙盖的板车。
苏若雪站在街角茶棚里,看着运棺队伍拐进愚园路,故意走得慢腾腾——这是顾承砚特意交代的“破绽”。
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怀表,指针正指向辰时三刻,该是日伪的眼线出动的时候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队伍进了静安寺公墓。
苏若雪望着最后一口棺材被抬进松林,转身要走,却见茶棚掌柜的朝她使了个眼色——那是盐帮兄弟的暗号。
她低头抿了口凉茶,凉意在喉间漫开,耳边仿佛听见顾承砚昨夜的话:“他们越急着查,就越会露出尾巴。”
果不其然,次日黄昏,两辆黑车从北四川路拐出,车帘紧闭,像两尾阴恻恻的鱼,悄然咬住了送棺队伍的尾巴。
两辆黑车像两条吐信的毒蛇,碾过墓园外的碎石子路,在松树林边停住。
青鸟蹲在老槐树上,粗布短打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油布裹着的勃朗宁。
他拇指压住相机快门,镜头对准前车门——黑呢子大衣先探出来,接着是半张涂着玫瑰色口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