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观的地窖里,陈老太爷的头骨在青铜盆里泛着青光。
灰衣弟子小方跪在蒲团上,用桃木剑在盆底刻下镇魂纹:“地缚灵的怨气都聚在头骨里,当年你父亲用混凝土封了七道往生咒,反而让怨气凝成了‘槐棺煞’。”
我盯着盆里漂浮的香樟叶,叶脉间渗出的血珠正聚成“陈”字。
苏禾靠在石壁上,后颈的红痕已蔓延至锁骨,每道纹路都对应着头骨上的裂痕。
自陈家洼回来后,她总在午夜惊醒,抱着我哭诉说梦见自己被困在棺木里,听见外头有我和父亲的争吵声。
“七月十五还有三天。”小方突然抬头,眼神落在苏禾后颈,“地缚灵的本体是那棵百年香樟树,当年陈老太爷的棺木就埋在树根下,你们必须在鬼门开前毁了树心,才能让他的魂离体。”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但毁树心需用至亲之血引,苏禾作为陈家血脉……”
苏禾突然剧烈咳嗽,指尖咳出片细小的香樟叶,叶脉间还带着血丝:“我知道,”她擦去嘴角的血,朝我扯出个苍白的笑,“在陈家洼看见爷爷的头骨时,我就全想起来了。小时候福利院的槐树底下,总梦见有老人说‘回家’,原来那就是爷爷的魂,被香樟树困了十年。”
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苏禾曾说过,她小时候总在深秋发烧,梦见自己跪在槐树下,看一个穿对襟衫的老人用香樟叶在地上画圈。
此刻她后颈的红痕已变成树状纹路,每道“枝桠”都指向香樟树的方向。
子夜时分,我们带着头骨回到陈家洼。
月光下,那排香樟树的影子格外扭曲,像无数只手在半空抓握。苏禾捧着青铜盆走向树王,每靠近一步,后颈的红痕就发出微光,与树冠上的磷火遥相呼应。
“阿陈,你记不记得,”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哭腔,“大学时我们在香樟树下许愿,说要结婚生子,一辈子不分开。那时我就觉得,这树的味道像极了爷爷的旧书箱。”
她转身,脸上挂着泪却在笑,“原来从遇见你的那天起,爷爷的魂就在看着,看着陈家的后人来还债。”
树王根部的混凝土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树洞,里面飘着点点磷火,正是当年板房里看见的青紫色。
苏禾将头骨放进树洞,血珠从后颈的红痕滴落,每滴在树皮上,就浮现出一道往生咒。
小方突然惊呼:“不好!地缚灵要借她的血重塑肉身!”
我冲过去抓住苏禾的手,却感觉她的皮肤在发烫,像有岩浆在血管里流动。
她的眼睛慢慢变成青紫色,嘴角勾起老人般的弧度:“陈家小子,当年你父亲断了我的轮回路,现在该让他的儿媳妇来赔了。”
声音不再是苏禾,而是工地上听见的苍老嗓音。
小方将桃木剑掷向树洞,剑身却在半空断裂。
苏禾猛地推开我,整个人贴在树干上,后颈的红痕与树皮纹路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