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趁着姐姐熟睡,偷偷用轮椅滑到便利店。
秋风吹得围裙直晃,我擦货架时碰倒了罐头,店长没骂我,只是叹气:"你姐以前总来帮你买蛋白粉,现在换成最便宜的燕麦片。"
收银台后的墙上贴着张照片,是去年冬天姐姐来送腊八粥,她笑得很灿烂,身后的保温桶上贴着"给夜班小哥"的便利贴。
凌晨回家时,巷口的路灯坏了,黑暗中有影子晃过来。
"张小川是吧?"男人的声音带着酒气,"你姐欠的钱,该由你来还了。"
我握紧轮椅把手,手心全是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姐姐举着晾衣杆冲过来,发丝凌乱,睡裙下摆沾满泥点:"要债冲我来!"
晾衣杆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整条巷子。
姐姐蹲下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我看见她脚踝处的淤青,比昨天又多了两块。
她的睡裙领口大开,露出锁骨下方的针孔,那是她偷偷去小诊所打化疗时留下的。
晨雾不知何时漫上来,裹住我们单薄的身影,像裹住了永远还不清的债。
回到阁楼,姐姐翻出压箱底的相册,里面夹着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中央美院的烫金字在月光下褪色,像她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小川,你知道吗?"她摸着通知书上的校徽,"那年我考上美院,你刚学会喊姐姐,妈妈说等你上小学,就送我去北京。"
她的指尖划过"学费:元"的字样,轻声说,"后来你生病,这钱就变成了你的奶粉钱。"
我望着她在晨雾中模糊的侧脸,突然明白,有些债从出生就欠下了——她用青春做本金,用健康做利息,利滚利到连命运都无法清算。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躲在她的羽翼下。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我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发光,像落在晨雾里的星星,而我,要成为抓住星星的人,哪怕手被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