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温热的瓷碗,突然看见她手腕内侧的淤青,形状像五个指印。
"是不是后妈又来找你了?"我放下汤勺,瓷与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姐姐的手猛地缩回去,藏进袖口,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三年前她在病房偷偷哭时的样子。
"她……就是来问问爸爸的恢复情况。"她说话时盯着床头柜上的台历,6月15日画着个刺眼的红圈——那是房贷还款日。
凌晨我被姐姐的呻吟声惊醒,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照见她蜷在陪护床上的身影。
我摸黑找到她掉在地上的药瓶,止痛片只剩三颗,瓶底躺着半片被掰断的安眠药。
忽然听见她含糊地喊"别放弃小川",像回到那年的病房,她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在无数个深夜重复同样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姐姐的白大褂口袋里多了张新的欠条,债权人换成了"王姐"——楼下包子铺的老板娘。
我望着她蹲在地上擦病房地板的背影,护工服洗得发白,领口磨出毛边。
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她发间镀了层银边,让我想起妈妈临终前的样子,也是这样弯腰替我掖被角,然后再也没直起腰。
药瓶在掌心发烫,我数着剩下的止痛片,突然发现瓶身标签被改过——原本的"每日三次"被划掉,改成"必要时服用"。
原来她早就开始减量,把省下来的药钱,都填进了爸爸那个无底洞。
当她端着热粥朝我笑时,我终于明白,有些爱就像止痛片,吞下时是甜的,化在血里却是涩的,带着蚀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