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随即大笑,珠玉腰带响得刺耳:“娘娘说笑了,狼若爱鱼,只会将其养在池中。”
池中鱼,案上俎。
我忽然想起马嵬坡的百姓,想起老妇人手中的麦饭团。
上一世的我,困在皇权的池中,以为是被豢养的珍宝,却不知池外早已是饿狼环伺。
重阳那日,寿王送来一筐枇杷。
我躲在帷幔后偷吃,酸涩的滋味竟比荔枝更甜。
“娘娘可是在躲着陛下?”
虢国姊姊的笑声突然传来,她鬓边的红宝石簪子晃得人眼花,“妹妹如今是贵妃,想吃什么没有?”
我望着她裙裾上的牡丹纹,突然想起蜀州老宅的青石板路。
那时她还不是虢国夫人,只是个爱偷戴我发簪的邻家姊姊。
“姊姊,”我抓住她的手,“可还记得韦家旧宅的废墟?”
她笑容一滞,随即甩开我:“妹妹莫要提旧事,如今咱们杨家……”
“杨家的荣耀,不过是建在沙丘上的楼阁。”
我打断她,“安禄山的狼子野心,连瞎子都看得清,为何你们却看不见?”
她惊恐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个疯子,转身便走,红宝石簪子勾住了帷幔,扯下一片金箔。
金箔落在枇杷筐里,像极了马嵬坡的月光。
我忽然明白,有些事,即便重生也无法改变——杨氏兄妹的贪婪,三郎的自负,都是注定要将盛唐拖入深渊的齿轮。
而我,能护的唯有寿王,那个在记忆中种满梨树的男子。
冬至宴前,我偷偷潜入寿王府。
桂花早已开过,只剩满地碎金。
寿王在书房临摹《乐毅论》,案头摆着半块荔枝膏,旁边压着张宣纸,上面画着太真观的银杏树,树下站着个穿道袍的女子,手中握着双鱼玉佩。
“你来了。”他没有抬头,笔尖却在女子裙角点出一滴墨渍,像滴泪,“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扑进他怀里,闻到熟悉的沉水香。
他的手在我背上颤抖,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境:“知道吗?你穿霞帔的样子,像极了那年在洛阳,你穿嫁衣等我的模样。”
“寿王,”我抬头吻他唇角,“安禄山的狼子野心,陛下察觉不到,你可愿与我……”
“与你做什么?”他突然推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意,“带我的妻私奔?像个懦夫般躲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