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蝶钗在她发间断成两截,银粉落在她衣襟上,像撒了把碎星。
最后一口气呵在我耳边时,她掌心的苜蓿籽硌得我疼:"别难过,你看,节杖的断玉补上了我的血,以后啊,汉节走到哪儿,哪儿就有'平安'……"
她闭眼的瞬间,远处传来隐约的驼铃声,三长两短——是老陈马夫教的"粮尽求援",却在此刻,像极了长安巷口的银铃,在胡地的风雪中,终于连成一片。
我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体,摸到她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半片焦枯的苜蓿叶,叶脉上的刻痕早已被血浸透,却仍倔强地凸着:那是父亲驿站的坐标,是她用一生在胡地写下的"平安"。
卫律的脚步声再次逼近时,我将她的短刃插进节杖底端——那里中空的竹节,恰好能藏下她用匈奴战刀改的兵刃。
刀刃上的"生死相随"与节杖的竹节纹路重合,就像她的血与我的骨,早已在北海的风雪中融成了一体。
穹庐外,匈奴的号角响起。
我握着断成三片的玉珏,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十九岁生辰时,让雁娘替你续上断玉。"
原来她早已知道,所谓续玉,从来不是修补玉体,而是让两个灵魂,在破碎中成为彼此的缺口,让汉节的精神,在血泪中得以延续。
我将雁娘的身体抱在胸前,像抱着当年粮车底的小女孩,像抱着北海冰原上共渡风雪的战友。
她鬓间的银铃碎成齑粉,却在我掌心留下了永远的印记——那是比玉珏更坚硬的,比汉节更绵长的,永不熄灭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