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袖中帛书,法正的朱砂批注在晨光中格外刺眼,“阳平关地势险峻,若以‘虚虚实实’之策布防,可省三成兵力。”
殿中哗然,李严的目光在帛书上逡巡,显然认出了法正的笔迹。
诸葛亮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自然知道这是法正的遗策,却不知为何,前世从未将此策告知于我。
此刻他凝视我良久,忽然轻笑:“太子聪慧,当随老夫研习兵法。”
话虽赞许,眼中却多了几分审视——像极了建兴五年他第一次北伐时,看马谡的眼神。
朝会持续到午时。
我听着群臣争论军粮调度,看着诸葛亮不动声色地平衡荆州派与益州派,忽然明白,这金銮殿上的平衡术,从来不是靠遗诏能学来的。
当李严提出“凿通天社山,修筑粮仓”时,我想起前世他在北伐中延误军粮,最终被废为平民。
“李尚书此策甚好,”我适时开口,“然工程浩大,当以‘均输法’调配民力。”
诸葛亮的目光再次扫来,这次多了些意外——《均输法》出自桑弘羊,是他藏在丞相府密室的典籍,前世我从未涉猎。
退朝时,张苞追上我,蛇矛在地上拖出火星:“表弟今日威风!若早如此,姑父也不必......”
话到嘴边突然咽住,看了眼身后的诸葛亮。
我望着这个日后会成为蜀汉栋梁的表哥,忽然想起景耀六年他的父亲张飞,会在阆中被部将刺杀——那些本该改写的悲剧,此刻都在我掌心的玉珏上,刻成血色的倒计时。
午后在丞相府,诸葛亮展开《孙子兵法》,却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处停笔。
“太子可知,为何当年高祖用韩信,需‘解衣推食’?”
他的指尖划过竹简,墨香混着药草味,“非仅为笼络,更因将权与君权,如阴阳相生,过刚则折。”
我盯着他袖口的八阵图纹样,忽然想起五丈原的秋风。
“相父是说,孤昨日在朝上不该反驳?”
话出口时带着十二岁少年不该有的苍凉,却看见诸葛亮的手顿在“虚实篇”,竹简边缘还留着法正的批注:“主弱臣强,必生间隙。”
“陛下年幼......”他习惯性地开口,却在看见我冷笑时怔住。
这声“陛下”,是他今日第二次唤我,上一次还是在朝会宣读遗诏的章武三年。
我摸着案头他新送的《六韬》,指尖划过“君道”篇,忽然说:“相父可记得,建安十三年长坂坡,子龙将军七进七出时,孤尚在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