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钟鼓余音未散,太子驷的车辇便撞碎了新修的阡陌界石。
我站在井田中央,看着嬴月蹲下身去捡太子玉佩,发间银簪的断尾在阳光下划出刺目的光——那是今早她替太子系冠带时,我亲手替她别上的。
"商君大人。"
太子的侍从官公孙贾冷笑着掀开帘幕,腰间玉珏刻着老氏族徽记,"我家太子说,这井田界石挡了车马,该挪去……"
"该挪去的是律法?"
我握紧手中的青铜量尺,尺身上"平斗桶、权衡、丈尺"的铭文硌得掌心发疼。
嬴月忽然抬头,眼中映着我腰间的鹿卢剑,那是昨夜她替我擦拭时,在剑鞘内侧刻下"鞅"字的地方。
太子驷从车辇里探出半张脸,眉峰间带着少年的骄纵:"商君莫非忘了?寡人今日行过冠礼,已是成年公子。"
他指腹摩挲着剑柄,正是嬴虔去年送他的玄鸟纹佩剑,"这井田是嬴氏祖产,寡人想如何处置……"
"祖产?"我突然笑了,笑声惊飞枝头寒鸦,"君上三年前便已下诏'废井田,开阡陌',太子难道不知,私毁界石者,按《田律》当……"
"当剜去双眼!"公孙贾突然拔高声音,袖口滑落的魏国产香料熏得人头晕,"但太子乃君上长子,怎能……"
"律法面前,岂有贵贱!"我猛然转身,量尺重重砸在界石上,崩裂的石屑溅在嬴月裙角。
她忽然站起身,将太子玉佩塞进我掌心,玉坠上的玄鸟纹与她银簪的蛇尾纹正好相扣——这是前世她设计的情侣佩饰,此刻却成了刺向彼此的刀。
"商君,"她的声音低得只有我们能听见,"太子尚未及冠,按旧法可……"
"住口!"我甩脱她的手,玉佩摔在界石上发出脆响,"你明知前世太子犯法,便是因你替他隐瞒!"
话一出口便后悔,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极了前世在狱中听见我判她父亲劓刑时的模样。
公孙贾的笑声在井田回荡:"原来商君与嬴月姑娘早有旧怨?听闻令尊的鼻子……"
嬴月猛然转身,银簪尾端的蛇纹几乎戳中公孙贾咽喉:"老贼住口!"
她的指尖发颤,却比前世更早露出锋芒,"我嬴氏子弟犯法,自当受刑,何须你这魏谍多言?"
空气骤然凝固。
公孙贾的瞳孔骤缩,手按上剑柄——他不知道,嬴月在前世被他折磨致死前,曾偷听到他与魏使的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