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车帘,看见嬴月发红的眼睛时,指尖骤然收紧——那是前世我被车裂前,他看我的最后一眼。
"月姑娘这是怎么了?"他走过来,解下披风要给她披上,却被她狠狠推开。
鹿卢剑的穗子扫过老妇人的银簪,他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卫鞅,《田律》何时规定,盗采者必死?"
我望着他眼中翻涌的暗潮,知道他想起了姑母——嬴月的母亲,正是因为偷摘公桑被老氏族私刑处死,才让嬴傒对老氏族彻底失望。
"律文是'断三指',"我低头看着地上的血痕,"但此妇年逾六旬,受刑后染了风寒……"
"所以你就默许狱卒用刑过度?"嬴月的声音像冰锥,"就像前世默许他们打断我的手指,任我在狱中发着高烧替你抄律法?"
这句话如惊雷劈中秦孝公。
他猛然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痛楚——前世嬴月在狱中被打断手指时,我正在河西督战,直到她吊死才知道。
"月儿,"我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却触到她袖中硬硬的东西——是那截断指,用她的帕子裹着,帕子上绣着未完成的"鞅安"二字。
她狠狠甩开我的手,帕子落在秦孝公脚边。
他弯腰捡起,看见绣字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原来如此。"他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寡人总以为,先生推行新法是为强秦,却原来……是为了绣在帕子上的两个字。"
咸阳的秋风卷起法架上的告示,"废井田,开阡陌"的篆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嬴月盯着秦孝公手中的帕子,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君上可知道,这块帕子,是我用断指的血绣的?"
她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胎记早已被疤痕覆盖,"每刺一针,就念一句秦律,念到第一百句时,血就渗进了绢帛里,像极了您在渭水河畔看见的血色。"
秦孝公的身体晃了晃,鹿卢剑"当啷"落地。
我望着他眼中倒映的我们,像极了前世刑场上的场景——我被五马分尸,他在云端俯瞰,而嬴月的血,染红了整个咸阳城。
"景监,"我忽然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将《田律》第三款改为'年逾五十者,减刑一等'。"
嬴月的抽气声在身后响起,我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眼中的讥讽,"还有,给这户人家送三石粟米,算作……丧葬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