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催命符!
刘三儿被这无形的压力催逼着,从车上摸索着翻下。左脚甫一沾地,脚底板裂口的剧痛如同钢针穿透脚背,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立不稳。
他咬紧牙关,汗水浸透破烂的棉袄内里,强忍着扯出骡车后架子上一盏蒙尘积垢、沾满油污的老式矿灯。铁壳冰凉,沉甸甸压在手里如同冰冷的墓碑。
拧开灯门,摸索着找到气门开关,拧动。
嗤——噗!
昏黄如豆的火苗猛地从灯头爆燃起来!火苗猛烈跳跃了几下,才勉强稳定。光芒暗淡,仅仅照亮身前方圆不到两米的一小圈地面。灯芯燃烧的劣质煤油混合着硫磺矿石的气息直冲鼻腔。
光线刺破拱门入口的黑暗,照亮一段坍塌严重的斜坡通道。
巨大的坑木支柱横七竖八、朽烂断裂,如同巨兽遗弃的尸骨,支撑着破碎的混凝土顶板。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沉甸甸压在胸口。
比空气更沉重的是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的陈年煤尘味、朽木的腐败气息、深藏地底的土腥气混杂着一种极细微、却又勾人魂魄的金属锈腥。
越往下走,这股铁锈混着硫磺的怪味就越发浓烈清晰,仿佛在皮肤上涂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油脂。冰冷的水滴不知从何处渗出,间断地滴落,发出“嗒、嗒”的空洞回音,在无边的死寂中如同催命的丧钟。
每一步下去,裹着黑驴皮的左脚都在湿滑结着薄冰的碎石铁轨间笨重挪动,“噗嗤、噗嗤”如同陷进深沼。
脚下那处被撕裂的刺青伤疤被磨得钻心般疼痛,火苗一样沿着小腿灼烧而上。
矿灯光晕只能勉强扫开前方一小片黑暗,两侧岩壁糊满了厚厚的、滑腻湿漉如同黑色油脂般的陈年煤泥。
火光跳跃,在湿滑扭曲的壁上投下刘三儿自己佝偻拖沓的影子,仿佛另一个紧随其后的鬼魅。
背后,是车轮碾过湿滑路面的轻微滚动声,夹杂着骡子粗重压抑的呼吸。
老金头依旧像个沉默的幽灵,紧贴在骡车一侧。那九个辫子鬼悬浮的身影则完全融化在矿灯晕光之外的深浓黑暗里,只留下九双冰冷窥视的意念死死钉在刘三儿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