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队办公室的空气像是冻硬的馊粥,混杂着劣质烟味、熬夜的汗酸和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铁锈气。
赵雷狠狠嘬了一口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燎焦的塑料味混着劣质烟草的苦味在口腔里弥漫,也压不住心底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烦躁。
窗外铅灰色的天压得极低,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
烂尾楼的倒悬尸,代号“光字三十七”——从脚底板刻到牛角梳、连指甲缝里抠出来都是光绪年的死人票——像是凭空硬塞进鹤岗的一枚怪胎。
尸检报告被法医老陈用红笔在关键处圈了又圈,丢在赵雷面前那张堆满文件的不锈钢桌上。
“死因确认:外力扼喉致死。”
老陈的声音平板无波,隔着老花镜片也能看到眼底的红血丝,“胃容物检测……主要是些未完全消化的玉米糊糊,还有少量……”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非常微量的、类似劣质油墨或者旧式印刷材料的残留油渍,与指甲缝提取的炭化颗粒成分一致。无常见毒物反应。”
赵雷的目光扫过报告上那张尸体的近距拍摄照片,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那倒吊着的死人脸,皮肉冻出的青黑色在闪光灯下异常清晰,闭着的双眼凹陷深黑,像两个绝望的小坑洞。
“身份呢?查出来没?”他把烟屁股狠狠摁灭在早就满溢的烟灰缸里,灰白的余烬沾满了指肚。
对面负责身份核实的年轻警员小林推了推眼镜,屏幕荧光映得他脸色发青:“查了最近三个月所有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没有一个能对上特征。脚底板那个数字,什么光绪矿票的‘光字三十七’……档案馆的兄弟翻了三天县志矿志,说光绪年间这一片确有个‘光字井’,但具体在哪、啥规模……老档案早烂没了。那片烂尾楼的地基就是当年的矸石堆填区……只能先挂着‘无名男尸’,按流程……”
小林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瞟向墙上的挂钟,带着一种被流程碾过的麻木疲惫,“……今天下午移送城郊西岗殡仪馆暂存,准备……冷冻处理。”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冰渣子。
赵雷腮帮子上的咬肌狠狠鼓了鼓,最终也没能蹦出个有用的字。
拳头砸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砰”声。憋屈!活人找不到,死人也解不开扣!一股混合着愤懑和不安的气流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午后的西岗殡仪馆,像是建在一个巨大的冰匣子里。
铅灰色低垂的天光吝啬地透过高窗,被大厅里惨白的节能灯管顶得毫无温度。
空气里凝固着消毒水、防腐剂和一种更深层、无法驱散的冷气。赵雷带着小林,裹挟着一身室外刮骨的寒气,大步穿过静得能听到心跳的大厅,走向建筑最深处那扇厚重的、标识着“冷冻间”的铁灰色金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