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爷将古朴剑鞘珍重放在脚边干燥大石上。浑浊老眼扫过四周准备物件,喉结无声滚动。脸上深刻皱褶蓄满对江底未知的恐惧。
谢三爷站在滩涂中央那片勉强清理出的方寸之地边缘。他裹着黑褐破旧的土布褂子,沾满泥污。
干枯的手没停歇,正用一根边缘削尖的粗硬竹枝,在潮湿滩涂泥地上专注刻划。每一道划痕都极深、极稳,竹尖破开淤泥下坚硬砂石,发出细微刺耳的“咯啦”声。
划下的并非文字符箓,它们扭曲盘结,带着古老难言的韵律,有的弯折如河流九曲,内藏先天八卦方位;有的笔直如戟、彼此勾连,暗合河图洛书之象;更有一组七个泥坑深陷其中,坑坑之间蜿蜒泥线勾连,赫然是按北斗七星阵位排列!
谢三爷低垂着头,花白乱发被江风拂在干枯脸上。那浑浊眼珠此时却亮得惊人,所有神光聚于指尖刻划的轨迹。人如深植泥滩的巨锚,稳稳定在这风暴摧毁的边缘。
周遭鸡鸣犬吠、泥水翻飞的混乱,都被无形墙壁隔开,只余竹枝破土的枯燥声响,一声声,砸在浓重压抑的空气中。
滩涂边缘,靠近冰冷江水处,郑怀仁将最后一块染污泥的石头狠压在草筐边缘,勉强压住仍在扑腾的公鸡翅膀。
他喘着粗气直起身,抹去额头汗水泥浆混合的浊液,望向滩涂中央那昏暗中凝立如石的佝偻身影,眼神复杂,担忧中夹着最后一丝信任。
就在此刻!
谢三爷划刻竹枝的手猛地一顿!
一道几乎难以捕捉的残影从身侧泥滩凹陷处弹射而出!
是只潜伏的灰褐蛤蟆。
那蛤蟆受了惊,后腿在湿滑泥滩猛地一蹬,灰扑扑的身体带着泥星,“噗”地朝谢三爷即将刻下北斗“摇光”阵位的泥坑扑去。鼓囊眼珠透着惊慌,细小前爪拼命刨泥。
谢三爷浑浊眼球骤然收缩,寒芒如电。他甚至没抬头看那飞扑之物。
握竹的枯手快若闪电,五指松开竹枝,如苍鹰扑食般向下闪电一抄。直探入旁边半敞的粗麻盐袋深处,指尖触及冰凉坚硬、颗粒分明的海盐,如同触及死气。
枯瘦手臂如瞬间绷紧的强弓,在蛤蟆扑入阵眼泥坑前,手腕猛抖,手臂如疾鞭破空甩出。掌心那冰冷沉重、蕴含杀机的盐粒,如激射的微型冰霰,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