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顽固地钻进鼻腔深处,带着一种冰冷的、试图抹杀所有生命痕迹的强制洁净感。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低沉的嗡鸣,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泼洒在狭小的单人病房里,将墙壁、床单、甚至林衍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腕,都照出一种毫无血色的、近乎非人的质感。
林衍躺在病床上,身体陷在柔软的白色被褥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沉闷的钝痛,像有生锈的铁块在里面缓慢摩擦。更深的痛楚来自头颅内部,那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风暴,留下满目疮痍。精神深处那道巨大的黑色裂痕,虽然在苏晚晴不计代价的“锚点”维系下没有继续崩碎,但依旧清晰可感,如同一条冰冷的、深可见骨的伤疤,每一次思维的轻微涟漪都会引发撕裂般的幻痛。
他闭着眼,睫毛在惨白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深水潭底,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浮。破碎的画面如同水底的淤泥,不断翻涌上来:周锐扭曲凝固着极致恐惧的尸体;冷库铁门后那非人的复眼凝视;“女祭司”幽蓝复眼中冰冷的掌控欲;精神宫殿里那扇布满裂痕、发出沉重叹息的青铜巨门……
尤其是那扇门!
当他的意识试图靠近那道裂痕,靠近门缝时,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冰冷的恐惧感便瞬间攫住他!那并非“女祭司”带来的恶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面对宇宙本身冰冷法则的敬畏与……排斥!
“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打破了病房内凝滞的寂静。
林衍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片刻才聚焦在苏晚晴身上。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不再是那件沾满泥泞的便装,换了一件干净的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这段时间的消耗和守护让她也疲惫不堪。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刀锋,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他,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严重受损但仍有修复价值的精密仪器。
“嗯。”林衍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里像堵着砂砾。他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僵硬而无力。
“身体创伤需要时间,主要是内腑震荡和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苏晚晴的声音没有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诊断报告,“万幸,没有结构性损伤。至于精神裂痕……”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其凝重,“它暂时被我的力量‘粘合’住了,但本质并未愈合。它像一道闸门上的裂缝,每一次强行使用‘视界’,或者再受到类似强度的精神冲击,都可能让闸门彻底崩溃。”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在找到稳固的方法之前,‘视界’就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