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岚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尖锐的疼痛从撞击点蔓延开来,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她看着地上散落狼藉的书本,那被扫落的仿佛是她作为母亲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听着门内儿子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哭喊和破坏声,每一声都像砸在她心尖上;再看向书房那扇紧闭的门——门缝下透出一点冷漠的、事不关己的灯光,里面的人对她和儿子爆发的战争充耳不闻。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般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干。她感觉自己正沉入无底的冰海,光线消失,声音远去,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黑暗。
她失魂落魄,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步挪到客厅。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她重重地瘫倒在冰凉的皮质沙发上,仿佛一具被遗弃的空壳。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眼。是陈默发来的信息。
“姐,妈今天精神不太好,有点低烧,一直在昏睡。念恩也蔫蔫的,晚饭吃得很少,可能有点被吓着了。你那边还好吗?别太担心我们,我能应付。你自己多保重。”
简短朴实的文字,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姐姐的关切和报喜不报忧的隐忍。弟弟在深渊的边缘挣扎,母亲在病痛和惊吓中煎熬,幼小的侄女也在恐惧中瑟瑟发抖,而他还在强撑着说“我能应付”,还在叮嘱她“多保重”…
看着这短短几行字,再想想刚才儿子阳阳那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神,那声嘶力竭的“你不是我妈!”,以及书房里那个冰冷如陌生人的丈夫的背影,陈岚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光。巨大的委屈、心酸、愧疚和绝望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泪水中,一个疯狂、冰冷、如同毒蛇般的念头,突然从她绝望的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缠绕上来,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放弃吧…陈岚…你救不了所有人…你连自己都快淹死了…你连自己的儿子都快彻底失去了…弟弟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当初为了那个女人倾家荡产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妈…妈年纪大了…受了一辈子苦…或许…或许这就是命了…认命吧…断尾求生…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保住你自己的小家…保住阳阳的未来…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毁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