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意料之中的冷清和压抑。没有饭菜的香气,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若有若无的劣质香水味——那是杨雪常用的那款。
陈母佝偻着身子,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和几根翠绿的小青菜,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营养”了。看到陈默回来,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默默回来了?快洗手吃饭,面刚下好,趁热。”
“嗯,妈。”陈默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他放下工具包,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紧闭的卧室门。里面很安静,没有电视剧的声音。
他默默地去狭小的卫生间洗手。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冻僵的手指,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憔悴得如同行尸走肉的男人,努力地、笨拙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他想挤出一个温和的、带着关切的微笑,但嘴角扯动了几下,只牵出一个僵硬而苦涩的弧度。算了,就这样吧。
他走出卫生间,陈母已经把面条摆在了那张油腻斑驳的小方桌上。杨雪也从卧室里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还带着点午睡后的慵懒和不耐烦。她拉开椅子坐下,看也没看那碗面条,目光落在自己新做的、涂着闪亮甲油的手指上。
三人沉默地围坐在桌旁。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和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陈默食不知味地吃着面,面条软塌塌的,没什么滋味。他几次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杨雪。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感。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陈默的心跳得有些快,掌心微微出汗。那个在公交车上酝酿了一路的、笨拙的关心计划,此刻像一块石头堵在喉咙口。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打破了沉默:“小雪…今天…在厂里…还好吧?” 问完,他就后悔了,太生硬,太刻意。
杨雪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语气冷淡:“就那样,死不了。”
碰了个软钉子。陈默的心沉了一下。他捏紧了筷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不行,得问出来。他得让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他是知道她受委屈的,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柔和,更带着安抚的意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我…我听说…公司里…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好听的闲话?”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杨雪的反应,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面条,才鼓起勇气,用尽他所有的笨拙和真诚,说出了那句在心底排练了无数遍的话:
“你…你别理他们。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你最好。”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维护。这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予的、也是他认为最珍贵的安慰——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