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陈默端着那杯热水,手臂有些发酸,心更是悬在半空。他以为会看到厌恶,看到嫌弃,甚至看到愤怒。但他万万没想到,在杨雪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之下,他竟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怜悯?是对他处境的怜悯?
这份意料之外的“怜悯”,像一根细小的针,狠狠扎在了陈默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宁愿她愤怒,她指责,她歇斯底里!也不愿看到她用这种…近乎施舍般的眼神看着他!他豁出一切救她,不是为了换这份怜悯!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他端着水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滚烫的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杨雪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瞬间压垮了陈默心中翻腾的情绪。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没有去接那个搪瓷缸,而是轻轻覆在了陈默那布满冻疮、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入手冰凉,带着病人特有的虚弱温度。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
“放…桌上吧…”杨雪的声音虚弱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却不再冰冷,“我…不渴。”她的手指很凉,力道很轻,只是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那短暂的、冰凉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陈默心中翻腾的羞愤和绝望。他怔怔地看着杨雪收回的手,看着她缓缓转过身,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硬板床的边缘坐了下来。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不再看陈默,也不再看这破败的环境,只是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她像一个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木偶,静静地坐在那里,与这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认命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