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深秋的阴雨缠绵不去,空气里弥漫着湿冷腐朽的气息,渗入骨髓。陈默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工地、食堂、租住的老旧单间,三点一线,像一台精准却沉闷的机器。那场大雨中的偶遇,连同那件不知去向的工装外套,仿佛只是被雨水冲淡的一个模糊水痕,并未在他刻板的生活里激起多少涟漪。直到第三天傍晚。
手机在沾满水泥灰的裤兜里突兀地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陈默正蹲在一处新浇筑的楼梯间检查钢筋保护层厚度,手指被粗糙的混凝土边缘刮得生疼。他皱了皱眉,掏出屏幕布满细小划痕的旧手机,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喂?”他接通,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极其虚弱、气若游丝的女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颤抖:“喂…是…是陈默吗?我是…杨雪。那天…公交站台…”
陈默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冰冷的雨夜,那道蜷缩在长椅上的纤细身影。他站直了身体,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是我。杨雪?你…还好吗?”他记得她的名字,那天公交卡掉出来时,他瞥见过上面的拼音缩写“YANG XUE”。
“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嗽的间隙,她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很不好…咳咳咳…烧…烧得厉害…咳咳…骨头缝都疼…一个人…动不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情景:那个苍白脆弱的女孩,独自一人躺在某个冰冷的房间里,被高烧和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你在哪?家里有人照顾你吗?”他语速加快。
“租…租的房子…就我一个…朋友…都联系不上…”杨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药…家里没药了…水…水也喝完了…”
一股强烈的冲动瞬间攫住了陈默。那晚她抱着他的外套时湿漉漉的眼神,此刻无助的哭诉,混合成一种不容拒绝的召唤。“地址!告诉我地址!”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拿到杨雪租住的公寓地址——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听起来租金不菲的高档小区——陈默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泥灰的工装,只匆匆在工地简陋的水龙头下冲了把脸,抹去最明显的污迹。他冲出工地大门,冰冷的雨丝立刻打在脸上。正值晚高峰,出租车一辆辆呼啸而过,亮着刺眼的“载客”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