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正被老妇人扯得心烦,低头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当即甩着油光光的下巴喝骂:“哪来的野种!再吵爷爷把你扔进湖里喂鱼!”他扬手就去推搡,指缝里的金戒指擦着念璃鬓角划过。
谁料念璃就地一滚,像只灵活的小狸猫。这孩子打从三岁起就被外祖父按在院子里扎马步,此刻矮身躲过巴掌,反手抱住胡庸的腿就是一口——她换牙期刚过,新长的乳牙格外锋利,咬在胡庸软乎乎的小腿上,疼得那胖子跳起三尺高。
“嗷!小贱人敢咬我!”胡庸疼得直冒冷汗,扬起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念璃头顶。
“住手。”
江砚抱着思砚缓步走来,月白长衫在湖风中猎猎作响。他甚至没看胡庸,只低头替思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可那声音却像冰锥子扎进胡庸耳蜗:“胡公子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可是觉得杭州知府的升堂鼓不够响?”
胡庸这才看清来人。江砚身后跟着四个劲装护卫,腰间佩着的蹀躞带缀着鱼符,那是京官才有的配饰。他顿时酒醒了大半,肥手哆嗦着松开姑娘手腕,嘴上却还硬:“我……我是瞧这姑娘生得俊,想……想多买几篮花!”
“买花需要掐人手腕?”苏锦璃走到念璃身边,用帕子擦着女儿嘴角的口水印,“胡公子这买花的规矩,倒和京城琉璃厂的地痞学了个十足十。”她说话时眼尾上挑,眉心一点朱砂痣随表情轻颤,倒比岸边的荷花更显泼辣。
“噼里啪啦——”
清脆的算盘声突然响起。思砚从江砚怀里挣下地,小短腿迈到胡庸面前,乌亮的眼珠滴溜溜转:“胖叔叔刚才扯掉三篮花,每篮按十五文算(市价十文,思砚自动加价五成),是四十五文。姐姐吓掉了发簪,算二十两。”他顿了顿,算盘珠子打得飞快,“您还想打我姐姐,按我娘说的‘精神损伤三倍赔’,得三百两。总共三百二十两零四十五文。”
胡庸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个小屁孩懂个屁!三百两够买你这小子十筐了!”
“我不卖。”思砚把算盘往腰上一别,背着手学江砚的模样,“但叔叔若不给钱,我就去知府衙门念账本。我娘说过,账本念得响,银子来得快。”他仰着脸,阳光照得睫毛根根分明,偏偏说出的话像把小刀子,“去年胡记绸缎庄偷税漏税的账,我好像在哪个邸报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