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太行山脉仿佛被大自然轻轻披上了一层薄纱,沉浸在如诗如画的暮霭之中。夕阳的余晖努力穿透那层朦胧,却只能在山峦间洒下斑驳的光影。车轮缓缓滚动,碾过落叶发出的声响,恰似裹了一层湿软的棉絮,沉闷而又压抑,仿佛在诉说着这条山路的沧桑。
苏锦璃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纤细的指尖轻轻勾着杏黄色的纱帘。雕花窗棂上,那泥点在她的拨弄下,渐渐幻化成一张歪扭的狐狸脸。这泥点是前日苏小侯爷调皮,用弹弓打鸟时溅上去的,此刻在渐渐沉落的天光里,泛着暗褐色,仿佛也被这渐浓的暮色染上了神秘的色彩。窗外,枯叶打着旋儿,如一只只疲惫的蝴蝶,轻轻撞在轿厢木板上。叶脉间,还凝着清晨尚未散尽的寒霜,透着丝丝凉意,然而转瞬之间,便被无情的车轮碾作碎末,消失在这寂静的山路上。
“夫人在看什么?”江砚轻轻合上书页,那细微的声响却仿佛打破了这静谧的氛围,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他手中的《大靖律例》,蓝布封皮上烫金的“刑”字,在暮色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仿佛在提醒着人们律法的威严。江砚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玉料里的水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转,比三个月前当掉的那只多了一道精美的缠枝莲纹。这独特的纹样,是太后特意命人按照苏锦璃画的狐狸模样精心雕琢而成,承载着深厚的情谊。
“看这山路。”苏锦璃的指尖停留在泥点狐狸的尾巴尖上,目光投向窗外。只见窗外的枯藤沿着陡峭的峭壁肆意疯长,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怪物。藤蔓之间,隐约露出半块残破的路碑,在这昏暗中更添几分神秘与诡异。“像极了《山野怪谈》里写的‘鬼愁涧’,说书人总说那里有山匪拿活人耳朵下酒。”她的声音轻柔,却仿佛带着一丝寒意,在这封闭的车厢内悄然蔓延。
话音刚落,前头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苏小侯爷那充满朝气却又带着一丝愤怒的吼声穿透暮霭,震得满树黄叶簌簌落下,仿佛连山林都被这吼声所震慑。“什么人?敢拦本小侯爷的路!”少年郎的玩具大刀用力劈在碗口粗的槐树上,刀穗上的红绸子瞬间缠进树杈,随着他的动作,半片树皮都被生生扯了下来,可见他心中的愤怒与焦急。
江砚原本掀帘的手,此刻僵在了半空,腰间的玉带钩上,还挂着尚未解开的玉佩。那羊脂玉坠子在暮色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宛如他此刻冷静却又警惕的心境。就在这时,十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赭石色的山岩后涌出,仿佛是从这山林的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恶煞。为首那人身材魁梧,扛着一柄鬼头刀,刀穗上赫然串着三枚风干的“人耳”。乍一看,着实令人胆寒,然而仔细端详,才发现竟是用羊皮硝制而成,边缘还留着细密的针线痕迹,只是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仿佛在向众人宣告着他们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