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永昌节度使刘明远的驾临,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竹韵居”小院的温馨宁静。那声“开门迎驾”的呼喝,带着官威特有的不容置疑,穿透竹影,压过了楚晚晴尚未说完的半句话,也压过了沈雁秋指尖流淌的袅袅琴音。
院内众人神色各异。林青萝的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何济的衣袖,杏眼中带着一丝紧张;唐蜜儿不满地撇了撇嘴,野性的眸子扫向院门方向,小声嘀咕:“烦死了,又来一个官老爷…”;沈雁秋的琴音戛然而止,指尖按在微颤的琴弦上,清丽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江疏月则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刀柄,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射向紧闭的院门,无声地将妹妹江映雪护得更紧。
唯有楚晚晴,那双波光流转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她优雅地放下拈在指尖的葡萄,隔着面纱,对何济投去一个“有好戏看了”的促狭眼神。
何济神色如常,甚至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都未曾敛去。他安抚地拍了拍林青萝抓着他衣袖的小手,温声道:“无妨,青萝去开门吧。”随即起身,对楚晚晴微一颔首,“楚楼主稍坐,何某去去便回。”
院门打开,阳光倾泻而入。门外,簇拥着两队盔甲鲜明的府兵,刀枪林立,气势肃杀。当先一人,身着三品绯色官袍,腰缠玉带,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正是新任永昌节度使刘明远。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电,越过开门的林青萝,直直落在院内青衫磊落的何济身上。
“下官何济,见过刘大人。”何济不卑不亢,拱手为礼,姿态从容。
刘明远目光在何济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院内几位各有千秋、气质不凡的女子,尤其在蒙着面纱、气度慵懒的楚晚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并未立刻让何济免礼,声音带着官腔特有的沉缓:“何济?你便是那位名动永昌,悬字定乾坤、捣魔窟救无辜的‘半字先生’?”
“大人谬赞。悬字不过权宜,救人乃是本分,不敢当先生之名。”何济直起身,语气平淡。
“权宜?本分?”刘明远踱步入院,府兵立刻将院门重新把守住。他走到石桌前,目光扫过桌上尚未收起的葡萄和茶盏,最后落在何济脸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好一个本分!本官初到永昌,便听闻你何济之名如雷贯耳!文仲卷款、官仓空虚、暴民抢粮、人牙魔窟…桩桩件件,似乎都与你脱不开干系!更有甚者,本官听闻,文仲及同党在狱中离奇暴毙,死状诡异,此案疑点重重!何济,你作何解释?”
这顶大帽子扣得又急又重!分明是来者不善,兴师问罪!
院中气氛瞬间凝滞。林青萝小脸发白,唐蜜儿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沈雁秋担忧地看向何济。江疏月按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眼神冰冷地盯着刘明远。楚晚晴则饶有兴致地托着腮,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