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敛衽垂目,惟曳帘隙窥市井喧阗。
吾知其忿懑难平,然素知此姝非莽撞之辈,必不逞口舌之快。忽觉言多必失,歉疚漫溢心胸——岂宜于怀娠之际数落至此?
凝睇相对久之,彼仍侧坐对窗,玉颈微偏,云鬓半掩耳际。
吾低声试探:"可愿暂离马车,下鬼市往街衢信步?"实则暗忖:若纵其下车,恐将踏遍十里长街,终日不得归。
然元心但摇首如故,目不斜视。归途迢迢,竟无一言相和。吾拊膺自咎,拙舌招尤,当自掌其颊!恍悟此姝秉性如竹,宁折不弯。徒费唇舌,反损睦谊,诚为不智之举。
及至丰都界域,吾启结界,御马者降车。吾先跃下马车,展臂欲扶元心。然其颜色不渝,虽无愠色,但静默若渊渟岳峙,殊异寻常。
吾急趋而前曰:"适才言语唐突,卿勿介怀。"
元心但颔首:"君言甚是。"
吾惶然改口:"实乃妄语。"
元心自扶轼而立,浑然不顾吾殷勤。
吾急执其臂:"卿怀妊在身,当以妾身为凭!"
元心垂眸轻避:"妾可自持。"
吾乃趋近两阶,承其腰肢。元心虽未明拒,然缓步徐下。此马车阶梯,乃御马者预置,待元心甫降,即收阶梯入辇,复闭结界。
今夜风清气爽。
元心敛衽曰:"欲步月街市,夫君可先归。"
吾急执其腕:"当共游赏。"
元心曳裾徐行,未尝执手。其愠时若此,恰似吾怒时甩袖。
行至河滨长街,暮色四合,千灯竞艳,人声熙攘。
丰都舆乘以二轮铁马为要,或加油,或蓄电。通衢分道:铁马道、轩车道、自行车道、行人之径,井然有序。尤以轩车道为宽,盖昔年二轮铁马与轩车争道,富者恒鄙贫者碍路。然轩车时速六十里,何忧须臾?实乃交通吏疏于疏导耳。
今观丰都交通要道,较昔迥异。铁马之道皆敬慎之辈,驭速不过四十里许。其轭不必戴盔,足履素履亦无妨,盖此间风俗使然。良工所铸二轮铁马,皆经严检,劣者早除,市廛所售皆精工也。
元心唇角微扬,眉目舒展,行市廛间渐展欢颜。某初蹑其后,不敢狎近。及至横衢,乃趋前半步,左臂环其纤腰,右掌承其皓腕,使卿身倚吾怀。
元心敛衽而笑,眸含讥诮:"君何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