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端坐食案之侧,状若雏婴待哺,目灼灼望吾自庖厨奉肴而出。
余先奉碧玉色钢盘,中盛以鸡汤焯西兰花。元心见非汉堡、薯条之属,拊掌而笑。
元心曰:"善哉!妙哉!"
次乃进金齑玉脍,乃取土豆炖鸡腿。香雾氤氲间,元心翕鼻而叹。
元心曰:"此异香沁髓,真可夺五内魂魄!"
终献青瓜炖鸭头汤。昔者血族子民不食骨胾,西洲子民亦不啖脏腑,视若猫犬之食。然自东土饕客至此,以骨炙脏腑羹诸法烹制,竟成无上妙味,遂令西洲贵胄皆生东游之念!
尤奇者,余特置电釜炊粳稻。当见银碗满盛玉屑珍粒白米饭列案时,元心竟振袂惊呼。
元心曰:"异哉元凯!真神人也!竟能于此赤魔地作人间烟火!"
余对曰:"炊白粲不过寻常事,何足道哉?"
元心正色曰:"此间经年未尝见升合之粳,君岂不知耶?"
余哂曰:"向者仆谓卿乃机巧偶人,餐风饮露自可度日,孰料此等金铁之躯竟有口腹之欲?"
元心停箸应曰:"异事自在君处——昔者君以'元心'记忆库注吾灵台,彼浩若烟海之文牍中,泰半皆《饮馔录》《膳经》之属。"
余莞尔而不泄其声,但以目询。
余问:"卿自谓非元心本真耶?"
元心正襟曰:"某实仿元心之机巧偶人!造化之旨,惟在伴守赠情。"
余愕然,其所言何谓邪?
余诘曰:"赠情之说何解?"
时元心正举银匕舂粱,颔首如捣蒜,饕相毕露竟不顾余。
余复问:"卿安知余需情爱?"
元心咽食方答:"君起居无常,晨昏颠倒,尤以眉间常凝愁云。"
余追诘:"愁云之辨何据?"
适余啜鸭汤,虽堪入口,较之曩昔丰都鬼市所尝,犹河伯望若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