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搁在额角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搁在紫檀木案光滑冰凉的边缘。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探针,平静无波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穿透昏沉的空气,稳稳落在黄逍遥那张写满急切与恳求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仿佛要将他从皮囊到骨髓都看个通透。
这沉默的压力如山般压下。黄逍遥呼吸一窒,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扼住。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这沉默激起了更大的勇气,胸膛起伏着,急切地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倾泻而出:
“主上明鉴啊!潞州之战结束,您重伤昏迷那些日子,赫姑娘她……她简直是衣不解带!日夜守在您榻前,煎药喂药,亲自试毒,眼睛熬得通红!她整个人都要瘦脱了,属下们看着都心疼!您醒后,她更是寸步不离,您交代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难易,她哪一件不是拼了性命去办?您去石洲养伤厚,毒虫教里有那么几个被风言风语蛊惑、生了异心的杂碎,妄图趁您伤重兴风作浪,全是赫姑娘亲手清理门户!她拔剑的手,抖都没抖一下!那血……溅在她脸上,她眼睛都没眨!” 黄逍遥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哽咽,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要用这滚烫的话语,洗刷掉顾远心中哪怕一丝的阴霾。
顾远依旧沉默着,身体微微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隐入更深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在摇曳的微弱灯光下,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光芒。他像是在听,又像是透过黄逍遥,在审视着另一个遥远的影子。
黄逍遥见顾远不语,心中更加焦急,以为他不信,声音愈发急促,几乎要赌咒发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赫姑娘对主上,一片赤诚,日月可表!她……她心里……”他猛地顿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着牙,豁出去般说道,“她对您的安危,看得比她自己性命还重!”
“哦?”顾远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像午后倦怠的猫,却让黄逍遥的心猛地一沉。那一个字,如同一块冰投入滚水中,瞬间冻结了黄逍遥沸腾的情绪。“你如何得知?”顾远的目光依旧锁着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她的心思,她的忠诚,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