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顾远手中密信簌簌作响。慌乱中他又一踉跄着撞上了身后兵器架,玄铁甲胄坠地的轰鸣惊得帐外卫兵拔刀转身,卫兵却只见主帅死死盯着两道身影——阿古拉握着骨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阿茹娜缩在妹妹身后,褪色头巾下漏出半缕灰白发丝。
"你们......"顾远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羊毛,沙场久战淬炼的冷静土崩瓦解。他忽然瞥见阿茹娜腕间晃动的手串,手串缠着的褪色丝绦,正是当年他亲手系上的狼尾毛……
"顾将军要怎么处置我们?要杀要剐,给个痛快。"阿古拉锁骨下蛛网般的青紫瘀痕密密麻麻——这是长期服用狼毒草的痕迹。她将骨刀抵住颈侧:"但若想折辱我们姐妹......"
"妹妹不可!"阿茹娜扑上来,木马摔落在地。马腹机关弹开的刹那,半枚锈蚀的青铜箭簇滚到顾远靴边——正是他七岁时射落秃鹫的那支箭头。
顾远弯腰拾箭的瞬间,帐外传来卫兵的嗤笑:"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两个契丹女奴......"话音未落,顾远的袖中银针已穿透帐帘,箭尾翎羽擦着那卫兵耳际钉入旗杆,震落簌簌积雪。
帐外传来叔公的亲卫吆喝声:"这两个契丹女奴,少主要不要收作..."话音被刀鞘击碎声打断。顾远掀帘而出时,刚才嗤笑亲卫队长正捂着耳朵跪在雪地里,他腰间的玄铁令已落入顾远手中。
"准备两顶暖帐,按汉人小姐的规格。"他解下大氅扔给阿茹娜,目光盯着她腕间的狼牙手串出神……
子时的更鼓敲到第三响,顾远仍独坐案前。面前摆着阿茹娜的药碗,汤药早已凉透。他指尖抚过木马缺失的右耳。
不远处新设的暖帐传来瓷器碎裂声。顾远冲进去时,正撞见阿茹娜蜷在角落发抖,打翻的药汁在她手背烫出红痕。阿古拉抱起姐姐,背影映着顾远那赤红的眼眶:"对不起,没早点找到你们,护住你们......"
"顾将军可知流民营的夜有多冷?"阿古拉冷笑,"阿姐为省口粮装哑巴三年,被马贩当牲口摸都不敢吭声时,将军在何处?"
"我……我不知你们在云州,你们……"
烛火在阿茹娜空洞的眸子里跳动,她抓起案上药杵猛砸自己手腕。顾远飞身去拦,却被溅起的药汁糊了满眼……
"你以为我们没找过你?去年,我们在云州军营外跪了一整天!你麾下的百夫长说......"她模仿起男人粗哑的嗓音,"左大都尉忙着陪拜火教教主狩猎,哪有空见契丹贱奴!"
顾远踉跄后退,他想起去年重阳确实与张三金同猎,那日山间回荡的号角声,竟盖过了营门外的泣血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