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帐里,青铜灯的青焰,将耶律阿保机手中的冰裂纹瓷瓶照得鬼气森森。顾远嗅到瓶中飘出的狼毒草气息——正是当年祖父为改命自毁双目时敷过的伤药。
"古日连章老萨满剜眼那夜,"可汗指尖摩挲着瓶身裂痕,"用血在祭坛刻了七十九道护身符。"他捏碎瓷瓶,带血的瓷片在羊皮舆图上拼出北斗状,"可惜他舍命护着的狼崽子,转头就拜了仇人为师。"
顾远腕间保魂铃轻颤,惊落梁上半片积雪。他又想起七岁那年的血月,叔公握着他的手刺穿草人咽喉,狼牙箭翎扫过他脖颈时的温热:"可汗可知我阿爷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北斗星位,"他说'远儿,去跟你叔公好好学武'。"
阿保机转动翡翠扳指的手骤然收紧,裂痕渗出黑血:"所以你给他下赤蝎毒时,用的正是他教的施毒手法?"刀刃挑开案头密匣,露出半卷焦黑的《百兽拳谱》,"连亲授的武典都敢篡改,本汗该赞你青出于蓝?"
"不及可汗弑兄手段精妙。"顾远不知何时从另一个袖口中滑出鎏金箭簇,箭杆刻着"痕德堇"契丹文格外显眼。
"当年潢水围猎,您献给痕德堇可汗的鹿血酒..."他屈指弹飞箭簇,钉入帐柱的裂痕与三年前痕德堇胸口的箭伤如出一辙,"不也掺了令他心脉僵化的漠北苔粉?"
寒风掀翻三盏兽灯,顾远在明灭光影中逼近王座:"您借述律平王妃的母族势力时,可比我对叔公狠绝多了。"他微露衣襟,挽起袖口,狼头刺青下蜿蜒着青色毒痕,"就像现在这'忠魂蛊'——您当真以为我尝不出酒里的漠北尸菌?"
阿保机猛然起身,顾远却拾起染血的拳谱残页:"当年叔公教我'狼噬式'时说过..."残页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越是亲近之人的血肉,越能激发杀招凶性——您说这道理,痕德堇可汗咽气前悟透没有?"
"所以你故意留本汗性命,"可汗拇指扳指裂成碎片,"是要养着磨刀石?"
"是要让您亲眼看着..."顾远将灰烬撒向帐外狼旗,"当年古日连族被夺走的东西..."他袖中射出十二枚银针,在旗面刺出"丙戌"血纹,"怎么被我用耶律的江山,一寸寸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