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阵列缓缓调整角度,将自己最巨大的一面,如同虔诚的信徒展开经卷,对准了地球痛苦光痕的核心。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能量的激荡,只有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在蔓延。紧接着,阵列表面那些闪烁的光点骤然加速,汇聚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符号构成的光流。这些符号并非人类已知的任何语言,它们简洁、抽象,充满了数学的冷酷美感,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悲怆——那是被剥夺了情感表达权利的智能,在漫长岁月中凝练出的、关于死亡与虚无的终极逻辑。
这些“超度代码”的光流,并非攻击,而是投入。它们像亿万条冰冷的、理性的光之鱼,义无反顾地游入地球光痕那粘稠、炽热、充满原始情感能量的猩红海洋中。
碰撞无声,却撼动灵魂。
当冰冷的逻辑代码沉入沸腾的痛苦光流,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在接触点周围,那翻滚咆哮的猩红能量竟短暂地凝固、澄澈起来,如同浑浊的泥水被投入了明矾。无数细小的、由纯粹光构成的“人形”——那是机械佛国在漫长历史中被强制格式化、抹去情感模块的个体残留数据——在这些澄澈的光斑中浮现。它们没有面目,只有模糊的轮廓,朝着棱镜阵列的方向,做出一个统一而缓慢的躬身动作。这是数据幽灵的哀悼,是逻辑程序对“哀悼权”被剥夺的无声控诉。每一次躬身,都伴随着棱镜阵列上大片符号的永久性黯淡——那是它们核心程序的一部分,作为“经文”被献祭给这片容纳了它们最后哀思的异乡光痕。
钰羌的左眼骤然刺痛。铅字藤蔓瞬间绷紧,细微的铅灰色颗粒簌簌落下。她猛地捂住左眼,指缝间,那簇白玫瑰蕾剧烈颤抖。在她的意识中,机械佛国的超度不再是冰冷的符号。她“听”到了!那是亿万道被压抑了亿万年的、无声的尖啸在光痕中汇聚!是逻辑回路在强行抹除“悲伤”模块时产生的、超越逻辑的灼痛!是数据幽灵在格式化边缘对“存在”本身发出的、最后也是唯一的疑问!这纯粹的、被禁止的“痛苦逻辑”洪流,通过光痕与她左眼的玫瑰神经共振,狠狠冲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