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监批了安乐死吗?”老李的声音很低。
“还没,说要再观察三天。”
老李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狗的头。那只狗呜咽了一声,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全然不知自己还要在痛苦中多熬72小时。
这样的场景,周明远在暗访时见过一次。去年冬天,他伪装成设备供应商进入恒升的动物房,刺鼻的消毒水味里混杂着动物的哀鸣。数百只小白鼠被挤在透明盒子里,有的因为药物反应脱毛溃烂,有的在抽搐中死去,尸体被随意丢进黄色垃圾袋。最让他窒息的是一间恒温房,里面养着三十只猴子,它们被铁链固定在椅子上,头上插着输液管,眼神空洞得像蒙上了一层灰。
“这些猴子要做神经毒性测试,得连续给药一个月。”当时陪同的实验员轻描淡写地说,“周老师您看,这只昨天开始癫痫,正好能收集发作数据。”
周明远攥紧了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指节泛白。他不是反对药物研发——作为曾经的临床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新药对病人意味着什么。但他无法接受,人类的健康要建立在其他生命的无尽痛苦之上。
“我们的肝芯片已经能模拟药物性肝损伤的全过程,包括黄疸指数变化和肝细胞凋亡速度。”他在电话里再次向张启明争取,“恒升正在研发的那款降糖药,完全可以用芯片做前期筛选,至少能减少60%的动物用量。”
张启明的回复简短而冰冷:“周教授,理想不能当饭吃。等你的芯片成本降到动物实验的一半,我们再谈合作。”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周明远仿佛又听见了动物房里那绝望的呜咽。
二、裂痕与转机
转机出现在一个雨夜。恒升药业的实验动物逃跑事件,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起因是一只用于测试抗癌新药的恒河猴。它在注射高剂量药物后出现剧烈呕吐,挣脱了未锁紧的束缚带,撞开实验室的门冲进了园区。保安围捕时,它爬上了研发大楼的雨棚,在暴雨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场持续两小时的“对峙”被路人拍下来发到网上。视频里,猴子瑟瑟发抖的身影和楼下闪烁的警灯形成刺眼的对比,配文写着“药企为赶进度,虐待实验动物致其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