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也在这一次次的羞辱和绝望中,一点点变得冰冷、坚硬。那个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的曦儿,那个满怀憧憬等待情郎归来的少女,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在烂泥里打滚、心中只剩下恨和活下去念头的兰乔曦。只有看着小乞丐默默为我们拼命时,看着他小心翼翼把省下来的食物分给弟弟和任婶时,看着他拖着伤腿回来还对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安慰的笑容时……心底那一点点属于人的温度,才没有彻底熄灭。
任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她咳尽了最后一口血,枯瘦的手死死抓着那枚我贴身藏着的、任安宰留下的桃核坠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京城内城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安……宰……我……儿……”这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我麻木地合上她的眼睛。没有眼泪。眼泪早已流干。只是心口那个被掏空的血洞,似乎又深了一些,冷了一些。
草草埋葬了任婶,窝棚里只剩下我、弟弟和小乞丐。
弟弟受到惊吓,又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我抱着他滚烫的小身体,感觉他微弱的呼吸像风中残烛。
小乞丐再次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当他回来时,浑身是伤,脸上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几乎站不稳,却紧紧捂着一个油纸包。
他踉跄着走到我面前,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还带着热气的糕点,和一小包珍贵的药材。
“快……给他……”小乞丐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把东西塞给我,然后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下去,头一歪,昏了过去。
我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样子,再看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弟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撕裂。这乱世,这吃人的世道!
弟弟吃了药,退了烧,活了下来。小乞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他脸上的伤疤永远留了下来,像一道狰狞的烙印。他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加沉寂,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