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三年腊月廿三,长安的霜花凝在尚书台朱漆廊柱上,如同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廊下铜鹤衔着的熏球散出龙脑香,烟缕在晨光中蜿蜒,与檐角冰棱折射的七彩光晕缠绕成算筹形状。
刘妧握着狼毫的指尖被冻得发僵,案头竹简堆成的"墙垣"间漏下一线晨光。昨夜卫绾抱来的紧急奏报还带着冰碴,简绳在青铜笔洗里浸出的水痕,像极了地图上蜿蜒的漕运河道,又似她心中盘桓的造纸计略,纸页边缘还留着运简船夫的汗渍。
"公主,太学博士又来催问《礼记》抄本..."尚书令卫绾掀开棉帘,肩头落雪簌簌掉进笏板缝里。这位三朝老臣的狐裘领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葛布内衬,额角皱纹里嵌着草屑——必是今早翻找典籍时蹭到的。光武殿的简牍确实堆得太过离谱,前日武帝竟踩着木梯亲自找《商君书》,竹简滑落时险险砸灭博山炉里的沉水香,炉灰里还埋着半片被压碎的竹简,上面刻着"农战"二字。
"去叫算学队把新制的纤维尺拿来。"刘妧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廊下堆积的简牍。忽然,她瞥见卫绾腰间的"简重牍繁"笔架——那是先帝所赐,取"文以载道,简以记言"之意,此刻却成了文书泛滥的讽刺,笔架上还挂着未写完的奏折,墨迹已在寒夜里冻成冰粒。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淡淡展开,能量币数值跳动到六百二十万点的瞬间,未央宫的漏壶恰敲响——未时初刻,该去城南的蔡伦旧坊了,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金属的冷感。
城外废坊飘来的草木灰味裹着雪粒子,老造纸匠陈寿正往灶膛里添桑木柴。他沟壑纵横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像涂了层赭石颜料,袖中掉出半块硬饼,碎渣落进煮麻头的大锅中。这饼是昨日的剩食,掺了三成麸皮,硬得能敲开核桃,饼面上还留着牙印。学徒们围着火炉打盹,抄纸帘斜靠在泥墙上,竹纹里凝着去年的纸浆——那是陈寿父亲传下的"蔡侯法"遗物,抄出的纸总带着树皮的粗粝感,如同老匠人的手掌,布满老茧和裂口。
"陈师傅,试试这个。"刘妧递过青铜量勺,勺柄刻着精确到铢的刻度,刻度间填着朱砂,"按七比三的比例兑入树皮纤维,火候控制在..."她忽然停住,望向卫绾,"把你的日晷借我用用。"尚书令愣了愣,忙从腰间解下鎏金日晷,晷针在雪地上投下细瘦的影子,影子边缘结着霜。陈寿捏着麻头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睛盯着量勺里的树皮碎屑,碎屑上还沾着露水:"公主这法子,和我祖传的'三蒸三曝'差得远呐...您看这浆,稀得跟冬粥似的,抄出来的纸准定漏墨。"他说话时,唾沫星子溅在浆池边缘,瞬间结成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