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头巷尾,不时能看到一些穿着深灰色劲装的人影。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标识,或独行,或三两成群,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
他们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每当这些“灰衣人”出现,附近的百姓都如同惊弓之鸟,要么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避开,要么僵在原地,屏息凝神,唯恐引起他们的注意,脸上写满了畏惧和顺从。
马清端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他的内心却如同奔涌的暗流,急速地盘旋着同一个问题:见苟曦时,该说什么?怎么说?
他并非第一次见苟曦。上次相见,他还是长沙王司马乂身边的一名特屯屯长,官职虽低,却代表着一位实权藩王。
那时的苟曦,对他这个“王使”可谓礼数周全,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客气。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马清,只是苟曦治下的一个郡守。身份的巨变,意味着地位的天壤之别。
马清的手指在缰绳上无意识地收紧。他在心里反复推演着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如何行礼?是恪守郡守见刺史的常规礼节,还是需要更深的姿态以示臣服?苟曦此人,极其在意威仪。
如何称呼?“苟公”?“使君”?还是更显恭敬的“明公”?一个称呼,可能就决定了谈话的基调。
如果苟曦问起他如何评价东平的现状,他该怎么说?
最后一点是马清最担心的,那就是苟曦可能给马清定下两月后上交粮食的任务。若其他都可以虚与周旋,这个有具体数字的任务才是逼马清就范的利器。
是立刻拒绝,还是暂时答应,然后行缓兵之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深渊。马清的眼前闪现出苟曦那张黝黑,颧骨高高的脸,这张脸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沉冰冷。
远处,刺史府那巍峨的建筑像一头蛰伏的、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巨兽。高墙之上,几面玄黑色的旌旗猎猎舞动,旗面上的图案看不真切,只觉像几道狰狞的伤疤,划破了蓝蓝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