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着穿过茅屋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贺拔岳的意识从混沌中渐渐浮起,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刺骨的疼痛。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铅。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还有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阿爹,药马上就好了,您再忍忍。"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语气中透着疲惫与关切。
贺拔岳微微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身下粗糙的草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宇文泰的背叛,铁击卫的覆灭,自己在跳入冰冷的汶水..他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肋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贵人,您醒了吗?"
声音近在咫尺,贺拔岳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农家少女,皮肤因常年日晒而略显粗糙,却掩不住五官的秀丽。她蹲在贺拔岳身旁,手中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药汤。
贺拔岳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佩剑早已不见。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茅屋,四壁漏风,屋顶有几处透光。角落里,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躺在草堆上,面色蜡黄,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灶台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鼻涕挂在唇边也顾不上擦。
"这是哪里?你是谁?"贺拔岳声音沙哑,喉间仿佛有火在烧。
少女将药碗放在一旁,用粗糙却干净的布巾沾了水,轻轻擦拭贺拔岳额头的汗水。"这里是泰安镇外的吕家村,贵人可以叫我阿桃。三天前我在打柴回家时发现您昏迷在岸边,就把您带回来了。"
贺拔岳注意到少女的双手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指节因常年劳作而粗大。他试着撑起身子,却被一阵眩晕击倒。少女连忙扶住他:"您伤得不轻,又泡了冷水,昏了三天,发热才退,还是躺着吧。"
"三天?"贺拔岳心头一震,"我昏迷了这么久?"
阿桃点点头,将药碗递给他:"先喝药吧,虽然苦,但对您的伤有好处。"
贺拔岳接过碗,药汤散发着刺鼻的苦涩气味。他犹豫片刻,一饮而尽。药汤入喉,苦得他眉头紧锁,却感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贺拔岳放下碗,谨慎地说道,"在下贺岳,被仇家追杀,不知可否在此暂避几日?事后必有重谢。"
阿桃接过碗,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贵人不必客气。我们家虽穷,但不会见死不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慧黠,"只是贵人这身伤,不像是寻常仇家所为。"
贺拔岳心头一紧。这农家女看似单纯,观察却如此敏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换上了粗布衣裳,但身上多处包扎的伤口显然出自战场。
正当他思索如何回应时,角落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阿桃立刻转身奔向父亲,轻拍他的背部。贺拔岳看到那中年男子咳出一口带血的痰,面色更加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