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刚敲过,梨香院后的角门便轻轻动了动。
贾悦立在廊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映在青石板上,与墙根下那道黑影叠成一片。
"五姑娘,柳爷和尤姑娘已经绕到后窗了。"平儿掀开门帘,手里攥着个铜灯,灯芯挑得极细,只照出半张紧张的脸,"林之孝家的带了四个粗使婆子守在院门口,王善保家的就是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贾悦摸了摸鬓边的珍珠簪,那是沈墨前日在胭脂铺里挑的,说是"要配五妹妹的眉眼"。
此刻珍珠贴着耳垂,倒比平日更凉些。
她将柳叶刀往袖中又藏了藏,对平儿道:"你且去前院盯着,若有响动便敲三声铜盆——咱们要的是活口。"
平儿应了,刚要走,又回头补了句:"方才我去库房查账,发现上月十五邢夫人房里支了二十两银子买玫瑰香粉,说是要送人的。
可王善保家的今早换的那身月白缎子,我在绣坊见过账,用的正是玫瑰香胰子熏的。"
贾悦眼尾微挑,这倒应了林之孝家的昨日说的——窃贼招供时,说指使的人身上有股子甜腻的玫瑰香。
她望着平儿发顶的石榴红绒花,那是方才自己亲手替她别上的,此刻在灯影里颤巍巍的,倒像团跳动的火:"辛苦你了,等过了今日,我让沈公子从南边捎些好料子来。"
平儿的耳尖瞬间红了,低头跑远。
院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花盆被踢翻的响动。
贾悦攥紧袖口,听见后窗传来尤三姐的脆喝:"老货往哪儿跑!"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夹杂着王善保家的尖叫:"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我要去回大太太!"
柳湘莲的声音像敲铜锣:"大太太?等你见着大太太,先见官吧!"
贾悦踩着满地碎冰往王善保家的院子走,月光落在她绣着缠枝莲的裙角,碎成一片银鳞。
推开院门时,正看见王善保家的被柳湘莲拧着胳膊按在石桌上,鬓发散乱,嘴角还挂着血——想来是撞在门槛上了。
尤三姐蹲在她脚边,正翻一只上了铜锁的木匣,匣里滚出几支金簪,正是前日贾悦房里失窃的那套"岁寒三友"。
"五姑娘!"王善保家的见了她,突然软下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是被人逼的!
大太太说只要我把赃物栽到您头上,就许我儿子去庄子上当管事......"
贾悦弯腰拾起一支金簪,簪头的绿梅还沾着木匣里的霉味。
她望着王善保家的发间,那支镀金点翠的步摇在发抖,正是邢夫人房里二等丫鬟的标配:"锁芯上的脂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