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烛火晃得胤礽眼疼。他捏着绣了一半的荷包,指尖被银针扎出细密的血珠,心里那把火却越烧越旺——这具身子每逢月信便疼得打颤,连带着连太子的脾性也学不来十成十。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他慌乱中将荷包塞进袖口,抬头便见石静娴大步流星跨进门来,蟒袍下摆沾着夜露。
"任伯安的尸首捞上来了。"她将一卷湿透的文书拍在案上,眼底泛着青黑,"顺天府说是失足落水,可后颈有指痕淤青,分明是被人摁进漕河的。"
胤礽拈起文书一角,熟悉的字迹刺得他瞳孔骤缩。这竟是三年前他写给任伯安的密函,彼时为拉拢这位江南盐道,许了淮扬盐税三成利。如今这信成了索命的催命符,还牵连出更骇人的物件——当票。
"万永当铺的票根,存的是四大箱《百官行述》。"石静娴蘸着茶汤在桌面画图,"老八名下的产业,存着老九门人搜罗的百官罪证。2 4"她忽然抬眼,"殿下当年,可知此事?"
烛芯"噼啪"爆开,胤礽望着自己那张脸做出审讯的神情,竟觉荒唐至极。他猛地抓起案上鎏金暖炉掷向窗棂,瓷器碎裂声里夹杂着低吼:"孤若是早知,何至于被他们算计到这般田地!"石静娴在刑部殓房掀开白布时,任伯安的尸首正泛着诡异的青紫。她指尖抚过肿胀的眼睑,忽然顿在耳后——那里有条寸许长的旧疤,边缘整齐如尺量。
"像是...箭簇擦伤?"刑部主事话音未落,便见她掏出随身银刀。刀尖挑开粘连的鬓发,露出皮下泛黑的肌理:"箭毒木的汁液,三年前漠北战场上常用。"她转头盯着面色发白的主事,"任大人平素可会骑马射箭?"
这疑问次日便传到乾清宫。康熙握着镶金马鞭的手一顿,鞭梢扫过跪地的石静娴肩头:"保成何时学的验尸?"
"回皇阿玛,上月翻阅宋慈《洗冤集录》,见记载'毒入肌理呈蛛网状',心有戚戚。"她俯首时瞥见龙靴沾着草屑——皇帝方才定是从御马监匆匆赶来。
果然,康熙扔来份密折:"任伯安在扬州私设马场,驯的都是战马。"7
二、当票
胤礽在钟粹宫赏菊宴上捏碎了茶盏。惠妃新得的波斯猫正蜷在太子妃膝头,而那个占着他身子的女人竟含笑挠着猫下巴,任由纳兰明珠的嫡女往跟前凑。
"娘娘这蔻丹染得极好。"纳兰氏捧着胤礽的手细瞧,"可是掺了珍珠粉?"
胤礽额角青筋直跳,忽觉腕间一凉。低头看去,那女子竟将枚翡翠镯子套在他腕上,镯心刻着蝇头小楷——"万永"。
当夜三更,石静娴翻进寝殿时,正撞见胤礽对着烛火研究玉镯。她突然夺过镯子往地上一摔,翡翠裂成两半,露出卷成细条的桑皮纸。
"老八当真舍得下血本。"她展开纸条冷笑,"用前明的密写术,拿白矾水写在《金刚经》夹页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