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临时手术台上,军医用铁勺挖出陈默肩头的弹片。显影液钢盔里浸泡的照片正渗出诡异纹路——某个守军尸体倒伏形成的阴影,恰好与林蝶衣绣品上的金线重合,勾勒出虹口油库的通风管道走向。
"这里!用尸体堆加固!"谢晋元的吼声从上层传来。二十具守军遗体被砌进防御工事,某个士兵的半张脸卡在沙袋缝隙,眼球垂挂在《荷塘月色》的"月"字绣纹上。陈默用蘸血的棉签在照片背面标注:第三具尸体的右手食指方向,即日军重机枪射界盲区。
十六铺码头的晨雾被燃烧弹染成血橙色,汽巴货轮"阿尔卑斯号"甲板上淌着融化的沥青状物质——这是汽巴代表被火焰喷射器击中的残骸。陈默的驳船在人体残肢间穿行,某截挂着瑞士手表的手臂突然抓住船舷,他用工兵铲猛击十三下才令其松脱。
对岸慈幼院飘来的《长城谣》忽被爆炸声撕裂,林蝶衣的月白旗袍溅满孩童的脑浆——日军巡逻艇的机枪扫射操场,七个唱歌的孩子像熟透的西瓜般接连爆开。陈默的镜头记录下这惨景时,某个五岁女童的半颗头颅正落进绣帕,金线波斯菊吸饱脑髓后异常鲜艳。
福州路铸字车间蒸汽翻涌,三十七台活字印刷机吞吐着油墨与谎言。陈默的钢笔在蜡纸上犁出双重山河——表面是《慈幼院义卖盛况》的锦绣文章,字里行间却用逗号间距编织着密码网。每个句号延后0.5毫米,都在向重庆输送着虹口油库的经纬度;每处段落首行缩进,都暗指日军宪兵队的换岗间隙。
"陈记者,头版校样!"排字工老王沙哑的呼喊混着蒸汽嘶鸣。陈默接过铅字板,指腹抚过"春"字活字侧面的凸痕——昨夜蘸着栀子花汁书写的行动代码,此刻在车间的昏黄汽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当林蝶衣捧着还带印刷机余温的报纸冲入车间时,浑然不知《百子闹春图》孩童衣褶里,藏着针尖刺就的摩尔斯电码。
"快看!小梅子绣的喜鹊登枝上头条了!"她鹅黄旗袍的下摆扫落满地铅字,茉莉香与油墨味在蒸汽中纠缠升腾。陈默眼前忽然幻化出铅字军阵——"逗号"化作弓弩手匍匐前行,"句号"列成盾牌方阵,"春"字活字犹如冲锋的旌旗,正突破日军新闻审查的封锁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