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忽然从药篓里掏出颗晒干的山楂果,小心翼翼地塞进玉盒的缝隙里:“上次我咳嗽,师祖母就用这个给我煮水喝。把它藏进去,说不定师祖母就知道我现在不咳了。” 山楂果的红在玉色的映衬下格外鲜亮,像颗小小的心在跳动。
药篓里的艾草香漫出来,混着玉盒里的药香,在空气里织成淡淡的网。苏瑶想起师祖母的药经里夹着的山楂果干,边角都被摸得发亮,旁边批注着 “小儿积食,山楂煮水,需加三分糖”。那时总觉得师祖母太宠孩子,药里加什么糖,此刻看着林小婉认真的模样,忽然懂了 —— 所谓医者仁心,原是连喂药时的苦,都要想着法子掺点甜。
“再听听,” 苏瑶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师祖母说不定还有别的话要讲。”
林小婉赶紧又把耳朵贴上去,这次连呼吸都放轻了。绒布的沙沙声里,她仿佛真的听见了别的声响 —— 是银铲碰着莲纹的脆响,像师祖母用银簪敲药碾子的声音;是残绣的丝线勾着红绳的轻响,像师祖母纳鞋底时线穿过布的声音。她忽然笑起来,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她说‘要好好磨玉’!”
苏瑶的心轻轻颤了下。小姑娘磨玉时总爱偷懒,上次还偷偷用砂纸在玉料上划了道深痕,被她撞见时红着脸说 “想快点雕出雪莲”。此刻玉盒里的声响竟像是懂了这桩心事,把该说的话都递到了耳边。
柜台外的老玉匠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烟杆在鞋底敲了敲:“这玉盒倒比我这老头子还会教人。” 他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苗跳起来,把玉盒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半开的莲,“当年内人总说,物件是死的,可人的心是活的。你把念想种进去,它就替你发着芽呢。”
林小婉把山楂果又往缝隙里塞了塞,像是怕师祖母拿不到。阳光爬上玉盒的边缘,那道凹痕里的星光又亮了些,衬得小姑娘辫梢的红绳愈发鲜活。苏瑶知道,这玉盒里装着的从来不是沉默的器物,是一代代人的心语 —— 有师祖爷的 “守正”,有师祖母的 “好好吃药”,如今又多了林小婉的 “好好磨玉”,都在这沙沙声里,慢慢长成了看不见的根须,往岁月深处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