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母的绣绷就靠在药柜旁,绷子上还留着半截没绣完的线,蓝得像山涧的水。林小婉把绣绷搬到灯前,线头恰好落在玉雪莲的根须上,线影与刻痕在光里缠成了绳。她仿佛看见师祖母捏着这线头,跟着调子的节奏穿针,针尖在布上扎的眼,都踩着 “咚、咚” 的碾药声。“线要跟着心走,心要跟着调子走。” 老人当年总这么说,此刻那截蓝线在灯影里轻轻晃,真像跟着记忆里的调子在跳。
油灯的光晕渐渐淡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林小婉把红果放回药篓,绣绷靠回原位,玉雪莲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支采药调还在心里绕,却比来时多了些东西 —— 有师祖爷的碾药声,有师祖母的穿针响,有自己磨玉时的 “沙沙” 声,还有后山雪莲芽顶破冻土的微响。她忽然明白,所谓传承,原是支永远唱不完的调子,每个人都在里面添点自己的声,让弯拐得更柔,让音落得更沉,让后来人一听就知道:这调子,连着山,连着药,连着所有慢慢长的时光。
调子刚起,灶上的药壶忽然 “咔嗒” 响了声,像是谁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壶底。林小婉低头望去,壶身刻着的雪山图在油灯下浮动,山顶的积雪处凝着颗水珠,正顺着 “雪线” 缓缓往下淌,落在灶台上的声响,恰好踩着 “石缝旁” 三个字的韵脚。这让她想起师祖爷唱这调子时,总爱用银铲敲敲药碾,“哐当” 一声应和尾音,说 “药得听着调子熬,才出得来魂”。
她忍不住把调子哼得更响些,指尖在玉料的沟壑里跟着游走。花瓣的弧度在 “山尖尖” 处微微收拢,像唱腔里的气口,留着半分呼吸的空;根须在 “雪茫茫” 处突然拐了个急弯,是调子猛地沉下去的顿挫,藏着雪山的沉;最妙的是玉屑磨出的细痕,在 “雪莲花开” 四个字的节奏里,碎成星星点点的光,像乐谱上颤音的符号,让整个调子都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