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等我吗?" 她对着冻土轻声问,指尖在雪面上画出小小的圈,"等开春了,我就把玉屑们带来,让你们认识认识。" 雪下的颤动忽然变得清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林小婉忽然觉得眼眶发烫,想起苏瑶说的万物有心,或许这冻土下的等待,早已不是单方面的期盼,而是草木与人心,在岁月里互相记挂的约定。
窗台上的青瓷小碟边缘还沾着点铁锈色,是刻刀久放留下的印记。林小婉望着那几粒跳进去的玉屑,忽然想起去年用这碟盛过融化的雪水,那时苏瑶说雪水养玉,特意让她在碟里泡了三日玉屑。此刻玉屑嵌在碟底的刀痕里,白润的边角与青黑的瓷面相衬,倒真像谁精心镶的玉边,连那些纵横交错的刀痕都显得柔和起来。
她捏着银镊子去捡玉屑时,指尖忽然顿住。最大的那粒星麦纹玉屑斜斜卡在一道深痕里,麦芒的纹路被蹭掉了半分,原本舒展的弧度缺了个小口,像被顽皮的孩童啃过的月牙。林小婉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这粒玉屑是她刻得最久的,光是打磨麦芒的尖就耗了两个时辰,苏瑶那时还打趣说她把玉屑当成了绣花针。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缺损处,玉的凉滑里带着点毛糙,是新蹭掉的痕迹,倒像是玉屑在跟她撒娇。
“到了土里可别这么娇气。” 她对着玉屑轻声嗔怪,声音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温柔。指尖扫过玉屑时,忽然带起点细小的粉末,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像谁呵出的气。林小婉想起苏瑶藏在樟木箱底的那本《玉谱》,里面说玉有五德,其中 “勇” 便是指宁碎不屈,可此刻这粒玉屑的缺损,倒让她觉得玉也有柔软的一面,像个会疼会闹的孩子。
风不知何时又起了,卷着片干枯的雪莲瓣从窗缝钻进来。那花瓣是去年深秋晒的,边缘已经发脆,却还保持着半开的模样,黄褐的纹路里藏着淡淡的药香。它打着旋儿落在紫檀木盘里,正好盖在玉屑堆上,像给这群怕冷的小家伙盖了层薄被。林小婉看着花瓣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青白色的老玉屑,忽然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 去年冬夜,苏瑶就是这样把她冻得发红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棉衣的褶皱里还藏着暖炉的温度。
她小心地把雪莲瓣挪到一边,发现底下的玉屑们果然安稳了许多。被盖住的几粒玉粉不再乱滚,星麦纹玉屑也乖乖待在盘中央,连缺损的边角都像是不那么显眼了。林小婉忽然想,等把玉屑埋进土里时,或许该铺上几片干雪莲瓣,就像苏瑶给菜窖里的种子盖稻草,既挡风又保暖。到时候玉屑在底下,花瓣在上面,雪莲芽的根须钻出来时,定能先闻到熟悉的气息。
青瓷小碟里还留着最后一粒玉屑,卡在碟沿的缺口处,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兽。林小婉把它捡起来时,发现碟底的刀痕里竟残留着点玉色,是玉屑蹭下来的粉末,在青黑的瓷面上洇出淡淡的晕。她忽然觉得这些刻刀留下的痕迹,原是在为玉屑们铺路,就像药圃里那些被锄头翻过的土地,看似是破坏,实则是在为新的生长腾出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