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崖底卷上来,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药篓里的金脉草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苏瑶抬头望向崖顶,天光正慢慢变淡,远处的山峦被暮色染成了黛青色。她该下山了,药庐里还晾着昨天采的金银花,林小婉托人带信说村里的二娃子受了风寒,等着她回去瞧诊。
灰雀的绒毛沾着晨露的湿气,蹭过鞋面时带来细碎的痒意。苏瑶蹲下身,看着它们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起啄食,黑豆似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有只胆子大的,竟跳到她摊开的掌心,尖喙轻轻啄着指缝间残留的饼屑,细小的爪子带着微麻的触感,像串流动的电流。
白鹇的啼鸣在谷间回荡,清越如玉石相击。苏瑶抬头时,正见一只白鹇展开尾羽,雪白的羽片上缀着墨色的眼状斑纹,在暮色里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它们总在这个时辰来崖壁觅食,仿佛与她约好了一般。十年前救林小婉那天,也是这群白鹇最先发现崖底的动静,啼鸣声引着她循声而去。
“你们也在等她回来吗?” 苏瑶轻声问,指尖拂过最近的那只灰雀。林小婉三年前随商队出了山,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临走时把亲手烤的芝麻饼塞进她药篓:“姐姐等我回来,我带城里的糖糕给你。” 饼香里混着芝麻的焦脆,像林小婉眼里闪烁的期待。
药篓里的玉盒又响了响,金脉草的叶片不知何时沾了片雀羽。苏瑶小心取下,那羽片轻薄得像层蝉翼,阳光透过时能看见细密的纹路,像谁用金线绣出的图案。她想起师父曾说,万物皆有灵,药草会记着日月的温度,鸟兽能辨出人心的善恶。当年她初学辨识毒草,总被毒蛇吓得手抖,是师父养的那只老猎犬挡在她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
灰雀们吃完了饼屑,围着她飞了两圈才四散而去。苏瑶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目光落在远处的炊烟上。村里的灯火已经次第亮起,像撒在山谷里的星子。药庐的窗台上,她早上晒的陈皮该收了,还有林小婉临走前种下的那盆薄荷,此刻大概正散发着清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