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视线开始模糊,铁链的寒光在眼前晃成一团。她听见谷底传来的溪流声,像极了师父临终前的呼吸。那年她才十四岁,守在师父床前,看着油灯的火苗舔舐灯芯,把师父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医者的手...” 师父枯槁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既要能拿手术刀,也要会握绣花针。”
“抓紧!” 徒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帽子已经歪斜,平日里束得整齐的发髻散下来,沾着崖边的泥土。铁链突然绷紧,苏瑶的身体在空中荡了半圈,还阳草的花瓣扫过她的脸颊,带着山野的清香。
林小婉突然想起药房里的铜秤,秤杆上的刻度被岁月磨得发亮。师父在时总说,医者称量药材要准,称量生命更要慎。此刻她看着苏瑶悬空的身影,突然明白师父说的 “惜命如金”,原来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活着才能继续救人。
崖壁的裂纹突然扩大,苏瑶感觉左手的指甲盖要被掀翻。她看见徒弟的草鞋在崖边打滑,看见林小婉正用牙齿咬着铁链的另一端 ——林小婉的门牙缺了个小角,是小时候为抢药书摔在石阶上磕的。还阳草的根须突然从掌心抽出,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松手!” 徒弟的吼声里带着绝望。他看见苏瑶右手的血正顺着还阳草的茎秆往下流,染红了绛红色的花瓣。那抹血色让他想起十年前,师父的血滴在药碾上的样子,也是这样红得刺眼。
苏瑶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摇摆。她听见林小婉在唱小时候的童谣,那是师妹刚上山时,她教的安神曲。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将崖顶的药香送进她的鼻腔 —— 是川芎和当归的味道,是她今早特意为林小婉熬的调理汤药。
铁链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师兄的身体被拽得向前倾。他看见苏瑶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风声太大,他听不清。直到多年后某个雪夜,林小婉才告诉他,那天师父说的是:“把还阳草带给李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