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祠堂青砖上,耳畔回荡着族老的训诫。供桌上摆着金氏家族传承七代的青铜爵,爵身饕餮纹在烛火下泛着绿光。窗外百年古松的枝影正爬上窗棂,像无数只枯手在抓挠。
"记住,松影过檐时,莫让爵中酒空。"族老用鱼皮蒙住铜爵,"这是当年张汤公与山神立契的信物。"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痉挛,指甲暴长三寸,"否则……"
子夜梆子响过三声,松涛突然化作呜咽。我攥紧族老给的鱼皮符,看见青铜爵在月光下渗出黑血。松枝突然刺穿窗纸,苍老的手形松针在墙上摸索,供桌上的三牲祭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它们来讨债了。"族老遗孀从屏风后转出,左眼蒙着松脂,"每代家主需献祭亲子延续爵位。你兄长被松根缠住心肺那日,咳出的血都凝成松针。"
我狂奔至后园,那株参天古松的树干裂开人嘴般的缝隙。树根隆起的人形土包下,埋着历代族老的牌位。月光穿过松针在地面投下斑纹,分明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英俊沉下僚?"松影中传来尖锐笑声,"看看那些被你们踩在脚下的寒门子!"祭台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白骨累累的坑洞。每具骸骨手腕都系着鱼皮符,颅骨上钉着青铜爵的残片。
鱼皮符开始发烫,我腕间浮现松针状的青筋。古松深处传来族老们的呓语:"地势使之然……"松脂滴落处,地面裂开深渊,无数枯手拽住我的脚踝。祭坑里传来铜爵与头骨碰撞的脆响,每声都像在嘲笑我科举落榜那夜的痛哭。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松荫时,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宗族祠堂。青铜爵里的黑血漫过供桌,那些历代家主的画像正在松影中腐烂。而窗外古松的枝桠上,分明吊着昨夜失踪的更夫,他肿胀的舌头伸出唇外,在晨风中摆成上吊绳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