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滢点点头,炭笔在画纸上沙沙游走。老兵说起女儿学绣花的趣事时,她忽然想起慕江吟信里的阿桂。画笔一顿,她在背景添上几只展翅的白鸽。
给慕江吟的回信写在绷带包装纸上:“江吟,我在伤兵医院画和平鸽,有个士兵说,等回家要让女儿学画画。我们的画笔和粉笔,都是武器呢。”
她夹进一张速写,画中戴着护士帽的女孩正握着画笔,身后的伤员们围在未完成的壁画前,眼里映着画布上初升的朝阳。
慕江吟在信里说溶洞学堂扩建到了三个教室,孩子们用缴获的军旗做了窗帘,姜悦滢则寄来战地速写,画里有背着书包穿越火线的孩子,有举着画板为牺牲战士画像的画家。偶尔信件遗失在战火中,她们就凭着记忆重写,仿佛重复书写能让思念更坚韧。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姜悦滢在防空洞收到慕江吟的加急信。信纸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力透纸背:“悦滢,阿桂在转移时为保护画具,如果你有机会路过信阳,替我看看那片她最爱的野菊花。”
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模糊的字迹。姜悦滢颤抖着铺开画纸,将记忆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画在金灿灿的野菊花丛中,天空中飞满没有硝烟的白鸽。
这幅未完成的画,最终与慕江吟寄来的野花书签,一起被埋在信阳的山坡下,那里既是阿桂的长眠之地,也是两个女孩用画笔与粉笔共同守护的理想丰碑。
姜悦滢带着满身疲惫与一箱画稿,辗转来到信阳。曾经的战地如今满目疮痍,她踩着碎石,在当地人指引下找到了那片野菊花丛。
“阿桂,江吟让我来看你了。”姜悦滢蹲下身,用手帕仔细擦拭木牌,“你说要画没有硝烟的天空,现在仗打完了,可我们还没画完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姜悦滢猛地回头,只见慕江吟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长衫,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野菊花,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悦滢!”慕江吟声音哽咽,“我就知道你会来。”
两人紧紧相拥,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襟。许久,姜悦滢抽噎着说:“江吟,你的信我都收到了。阿桂是个勇敢的孩子,她的画,我会一直画下去。”
慕江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孩子们用子弹壳做成的铅笔,“这些是孩子们留给你的。他们说,等姜老师来了,要跟你学画真正的和平鸽。”
“好,我们教他们画。”姜悦滢抚摸着铁皮盒,“就像你说的,用画笔和粉笔,守护我们的理想。”
她们在阿桂墓旁搭起了简易画架,展开那张未完成的画。姜悦滢拿起画笔,慕江吟握着粉笔,在蓝天白云下,画满了展翅飞翔的和平鸽。远处,几个孩子怯生生地围过来,手里攥着树枝和石块。
“姐姐,我也想画。”一个小男孩小声说。
姜悦滢笑着递给他一支木炭:“来,我们一起画。这天空,以后都不会再有硝烟了。”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画布上,也洒在两个女孩和孩子们身上。她们的影子与画中的和平鸽重叠在一起,仿佛真的要冲破画布,飞向那片没有战火的天空。像是无数个在战火中逝去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