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回头时,殿门铜环正“哐当”撞在门板上。门槛外暮色里,马腾玄色锦袍反披在身,右襟带子松垮地垂到膝头,露出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花白胡须上还沾着几星未及拂去的草屑。董白攥着他胳膊踉跄跟进,绣着缠枝莲的袖口被老人指甲掐出深痕,鬓边珍珠步摇晃得几乎坠地。
贾诩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徐庶下意识将羽扇往胸前一收,两人目光同时扫向角落里的李儒——他仍垂着眼皮摩挲腰间玉牌,仿佛马超的愤怒,马腾的匆忙赶到,都与他无干。二人看他装模作样,都暗道高明。
“刚封大王就得意忘形!”马腾甩开董白的手,痛心地说道“益州刘璋、荆州刘表,许昌的曹操、冀州的袁绍,幽州公孙瓒——”他手指戳着舆图上的诸侯势力,“你竟全不放在眼里?荆襄水泽多歧路,江东大江横亘,西凉铁骑难道能蹚着江水过河?”
马超握剑的手猛地一颤,青钢剑在砖面上划出一串火星。“父……父亲大人……”他望着父亲鬓角的霜色,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超儿!”马腾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戳在他肩甲凹痕上,声音陡然哽咽,“为父以为你经历长安巨变,心智该成熟了!谁知还是这般暴躁——你怒而兴兵,是要拿西凉健儿的性命,填你这把怒火吗?”
议事厅的烛火突然爆出灯花,马超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父亲!这般深仇大恨,难道就忍了不成?”他玄色披风扫过案几,将绘着江东地形图的蜀锦震得哗啦作响,冠带垂落的玉衡撞在甲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大王容禀。”李儒整了整广袖,他踏过烛火投下的光影,鬓角霜发被火舌舔得明明灭灭:“昔年勾践困于会稽,卧薪尝胆十载,终以三千越甲吞吴。若连一时激愤都按捺不住,何以望鼎天下?”
马腾指着李儒说道:“听听!文优先生这话在理!”袍袖扫过案头堆叠的文书,“非是不报仇,是要把仇火煨在心底。你大张旗鼓迎娶四位王妃,早已传遍天下”
他忽然揪住马超的衣襟,银簪松落的花白白发扫过马超面颊:“你母亲从西凉起程,算算路程,应该早已经到了,至今未有消息传来!路途遥远,若有差池如何是好?你只顾挥军东进,可知西凉老营的妇孺正倚门相望?”
马超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