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蔡瑁在心底暗骂,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蒯良表面上是在分析战局,提出折中之策,实则每一句话都在敲打蔡氏。选将调兵的建议看似合理,实则将蔡氏妄图独揽军权的算盘彻底打乱。更要命的是,这番话还说得冠冕堂皇,既维护了刘表作为主公的颜面,又摆出一副为荆州大局着想的姿态,让人抓不到半点把柄。
蔡瑁余光扫过厅内众人的反应:文聘若有所思,霍峻面无表情,而那些蔡氏亲族们,早已没了先前交头接耳的底气。他忽然想起蒯良那句"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此刻这谋士正是将权谋之术用得炉火纯青。表面上是在调和各方矛盾,实则是要打破蔡氏对军权的垄断,削弱蔡氏在荆州的影响力。
蔡瑁心中愈发烦躁。他清楚,蒯良这一招看似温和,实则锋利无比。既给了刘表喘息之机,又巧妙地分化了蔡氏与荆州其他势力的关系。往后的日子,蔡氏想要独霸荆州,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刘表垂眸盯着虎符上斑驳的铜绿,指腹摩挲着螭龙纹凸起的棱角,喉间翻涌的腥甜在蒯良话音落下时化作暗喜。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在洛阳太学辩论经义的光景,那时的锋芒正与此刻蒯良眼底的精光遥相呼应。
"异度所言,深得我心。"他刻意放缓语速,将尾音拖得绵长,白玉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在议事厅投下细碎的光影。余光瞥见蔡瑁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那些交头接耳的蔡氏亲族此刻像被掐住脖颈的雀鸟般噤声,他心中冷笑,却将神色敛得愈发深沉。
檀木地砖在靴底发出轻响,他缓步走到舆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按在南阳地界:"文聘听令。"被点到名的将领立刻抱拳出列,玄甲上的铜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命你为主将,率两万步卒、一万水师北上。"他刻意将"两万"二字咬得极重,余光扫过蔡瑁骤然收缩的瞳孔。蔡氏豢养的私兵不过万余,这个兵力既足以震慑袁术,又能牢牢钳制蔡氏在军中的势力。当他说出"水军一万"时,厅外夜风恰好卷着长江水汽扑进来,将蔡瑁后槽牙咬动的声响隐没在梁柱的嗡鸣里。
"伊籍。"他转向那位素来清正的文士,见对方立即将竹简抱在胸前躬身待命,"随军参赞军机,若有将令变动,可持我这枚玉珏行事。"羊脂玉珏坠在丝绦上发出清响,与蒯良腰间玉佩的脆鸣遥相呼应。刘表看着伊籍郑重接过玉珏的模样,忽然想起此人曾在宴席上,当着蔡瑁的面讽谏"荆襄子弟当效楚庄王问鼎之志",真是个妙人。
刘表握着虎符的手掌沁出汗意,却仍保持着汉室宗亲的威严仪态。当众人退去,他望着蔡瑁离去时甩动的猩红披风,终于将压抑许久的笑意藏进咳嗽里——蒯良这把刀,果然比想象中还要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