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众人还未从震撼中回神,吴天翊掷笔于案,墨汁顺着笔尖蜿蜒成河,在素白宣纸上洇出狰狞的纹路。
他抬眸望向沈明玥,眉峰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 那弧度既非文人雅士的含蓄,亦非武将粗豪的狷狂,倒像是雪原上孤狼舔舐刀锋时的散漫惬意,眼尾微扬的碎光里,揉着北疆风雪的冷冽与篝火的灼热,叫人瞧不真切,偏又忍不住沉沦。
徐瑶攥着古琴的指尖骤然松脱,琴弦发出一声嗡鸣,惊得她耳坠上的珍珠簌簌颤动 ——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笑,京中贵公子们的温文尔雅里总带着刻意的拿捏,而眼前这抹笑却似浑然天成,像极了她案头那幅《秋郊饮马图》里,马背少年随手抛来的不羁一瞥。
李若璃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按住狂跳的胸口,她望着吴天翊眼底流转的碎光,忽然想起曾在秘阁见过的夜明珠 —— 不是养在锦盒里的温润珠光,而是坠入寒潭的孤星,明明冷得彻骨,却又亮得灼人。
这双眼睛里藏着的,是翰林院那些酸儒们永远写不出的苍茫天地!
沈明玥则攥紧了袖口那抹突兀的石青狼眼,喉间泛起涩意。她忽然明白为何太后要选这四位贵女赴宴 —— 徐瑶的温婉、李若璃的端谨、王莞宁的爽利、她自己的周全,原是想用四方枷锁困住这头孤狼。
可此刻看着他指尖转着狼毫、痞笑里藏着刀锋的模样,她忽然想问:这样的人,真的能被困住吗?
亭外风雪呼啸,却掩不住贵女们此起彼伏的轻喘,吴天翊甩袖时带起的墨香混着他身上未褪的雪粒子气息,在暖炉的热气里蒸腾成一团迷障 —— 这迷障里有北疆的马奶酒、狼嚎声,还有京城贵女们从未见过的、鲜活的野气。
太后望着这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她忽然想起年轻时听过的边塞民谣:“狼入羊群不回头,除非苍山化洪流!”
此刻的吴天翊,不正是那匹闯入金丝笼的狼?他的痞笑、他的不羁、他眼底的碎光,早已在这些贵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而这,或许正是他要的 —— 用最温柔的刀,剖开紫微城的虚伪,让这些困在楼阁中的鸟儿,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天地!
太后指尖紧紧攥着鎏金护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望着案几上吴天翊掷笔留下的墨痕,只觉那蜿蜒纹路似一把利刃,正剖开她精心编织的权谋之网。
此时徐瑶的古琴弦仍在轻颤,李若璃的帕子已被揉得皱如霜花,唯有王莞宁目不转睛盯着少年腰间晃动的狼首玉佩,眼底泛起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