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莞宁抬头时,累丝玉簪上的东珠坠子晃了晃,鹅黄襦裙上的飞虎纹随动作起伏。她望着吴天翊小臂刀疤的目光直白如北疆小狼,与其他贵女的羞怯截然不同。
最后,太后腰背重新贴紧圈椅,左手掌心向上,虚引右后方的淑妃侄女。
“淑妃侄女沈明玥,” 她声线放柔,右手抚过自己耳垂,示意对方的耳坠,“自小养在深宫,性子最是端谨,琴棋书画皆通!”
沈明玥身着茜香红织锦长裙,外披银鼠皮裘,起身时裙裾扫过吴天翊靴尖,狼首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摆,她耳垂上的红宝石狼眼,在烛光下显得突兀而讨好。
吴天翊一一回礼时,太后目光始终如细针般钉在他身上,从他碾碎松针的靴底,到抱拳时袖口露出的腕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太后眉头微微一皱,鎏金护甲在圈椅扶手上轻轻刮过,发出细若蚊呐的声响。
她看着吴天翊在介绍四位贵女时始终端方有礼的模样 —— 那姿态分寸拿捏得极准,既非倨傲失礼,亦无半分轻佻,竟让她想起先皇年轻时接见外邦使臣的派头。
徐瑶的耳尖红得能滴血,李若璃的指尖绞皱了裙角,王莞宁的目光仍黏在他刀疤上,连沈明玥刻意沾染的孜然香都在风雪中飘得凌乱,可这少年却像尊冰雕玉琢的神像,眉目间无波无澜。
十六岁的年纪,在京中贵胄子弟中正是贪看美人、醉心诗酒的荒唐时候,就连她膝下那几个皇孙,见了这般阵仗也要红着脸结巴。
可吴天翊不同,他抱拳时广袖垂落如松枝覆雪,后退半步时靴跟蹭过青砖的声响都透着北疆军阵的严整,哪像个少年?分明是头早已褪去绒毛的孤狼,披着人皮站在这松鹤亭里。
“这孩子……” 太后喉间滚过未出口的惊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 —— 当年先皇也是这般沉稳,沉稳到让她疑心他早已看透自己在朝上设的局。
此刻吴天翊眼底的冷光,竟与记忆中先皇临终前的目光如出一辙,那是种洞穿浮华、直抵人心的锐利。
更令她心惊的是,传言里 “粗鄙无礼、放浪不羁” 的北疆世子,此刻说起 “久居北疆,疏失礼仪” 时,咬字竟带着几分中原士族的清贵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