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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见凤姐吃了瘪,仗义直言道:
“夫君,凤姐姐为荣府付出这么许多,一时闹些气性也是有的;夫君多多担待着些。莫说是凤姐姐,即便是我,也不免为这‘物伤其类”,‘齿竭唇亡”感到惊心。”
惜春闻言,冷冷一笑:“这烂摊子岂是你我造的孽?细论起来,咱们才是被拖累的苦主!姐姐们且想想,若非爹爹收留,凭荣宁两府如今的声名………………
你们尚可挣扎,我托那好兄长的福,若非爹爹雅量,我这辈子早也毁了。”
王熙凤如今虽身心都归了列侯府,但仍不允许旁人随意说这荣国府的坏话,便劝解道:
“四丫头话毒了些!只是我们小了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就凭代善公在时的威势,咱们荣国府的门楣,敏姑姑能嫁给探花郎如海姑父,你们哪个不能匹配个甚么王侯?”
惜春闻言,更觉厌烦,她早已察觉林寅的态度,此刻更是恨不得与宁荣两府切割的一干二净。
惜春冷笑更甚:“凤姐姐既决心要做爹爹的妾,就不该说出这般话来,你到底和谁是咱们呢?既说了这样的话,又偏要拿这些个老黄历,倒叫人恶心。”
王熙凤闻言,再一次被噎住了话儿,喉头一哽,脸涨得通红。
惜春冷冷道:“你们长我几岁,如何连‘嫁夫从夫”的道理也不懂了呢?莫不是都成了糊涂人不成?”
探春闻言,俊眉微蹙,训斥道:“不过是陪夫君说说话儿,恰好聊到这儿,各有各的看法,谁又说了要回荣国府去了?四妹妹何必咄咄逼人?”
女人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一旦争起宠来,一点不顾姐妹情分,甚至安生嫌隙,耿耿于怀。
但纵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不妨碍下一次见面,又亲亲热热地挽着胳膊,姐姐妹妹的互相叫喊起来。
因为女人熟络的社交圈其实是很窄的,但她们内心又很渴望社会关系,意中人在的时候,意中人最大。
意中人不在的时候,没有个姐妹就显得没了体面,也难耐寂寞凄凉,所以女人之间塑料姐妹其实是很多的。
可以这么说,在女人这里,情绪和看法是要为社会关系让步的。
女人理智程度越高,这种情况就越浅;女人理智程度越低,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对于金陵十二钗而言,这种情况就会轻很多,但就普遍情况而言,这是一个规律。
林寅听她们越说越僵,轻轻拍了拍身旁惜春单薄的肩背,温声劝阻道:
“四妹妹,你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只是言辞也不必如此过激。你清清白白一个人,我岂会因为宁国府的腌?事就轻看了你?
更何况,你们都是在荣府那富贵乡里长大,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你们少时的根。若对那儿连半分情意都无存了,那才不合情理。
莫说偶尔念起旧日点滴,便是将来荣国府将来真遭了难,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是咱们力所能及,又不悖了列侯府的根本,该伸手帮扶一把的,也未尝不可。
最要紧的是,咱们自己人,心要齐,脚跟要稳,都站在列侯府这边也就是了。”
林寅一番话,顿时化开了在场的争执。
给女人立牌坊和戴帽子,是化解争吵一种简单有效的好办法。
探春闻言,俊眼含笑,附和道:“夫君这话说的极是。”
“小的们,闲话且说到这儿,我也得差不多了。待把今日的课业都了结了,咱们再接着叙话。都别再胡思乱想,这点子口角,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委屈与复杂心绪强压下去。
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平常那般,带着几分泼辣风情的笑,手中戒尺往案上轻轻一敲:
“都收了声!老爷要专心念书了,各自归位,把心思都收回来!若再有那敢交头接耳的,仔细着我的手段!”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寅温习了黛玉昨日的道家笔记,又将探春今日的法家笔记学完。
今日家塾的课业,待凤姐戒尺拍下,这才有了个了结。
随后,众金钗莺莺燕燕围找上来,眼波流转间,暗里已为今夜侍寝之事较起劲来。
林寅笑道:“探春,凤儿,先前筹划的产业,如今可都安排妥帖了?”
探春未及开口,王熙凤丹唇一启,话如珠落玉盘,抢先道:
“十五台织机已置办齐全,全都搬进西院了;四水河上那些私运古董的船,我也都谈妥了;至于投资银行的本金,我们王家的款项这几日就到,断不会误了事;尚贤馆的院子也挑了顶好的一处,稍加修缮便能入住。万事齐
备,寅兄弟就静候佳音罢!”
“很好,咱府里这么多口人,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将来步入朝堂,少不得有许多开销打点的地方。”
王熙凤妩媚笑道:“寅兄弟,你只管铆足劲往上爬!银钱琐事自有姐姐替你扛着!”
探春见凤姐抢了风头,也不急不恼,只将身子略向前倾,温声细语道:
“夫君,朝堂凶险总不比寻常。咱们姐妹替你守着这些产业,纵使将来宦海风波......好歹咱们也有个退路。”
林寅见二人各显神通,不由得失笑道:
“难为你俩这般周全!走,带爷去西院瞧瞧去!”
林寅说罢,便起了身,凤姐引着路,众妻妾们也都追随其后。
行至廊下,林寅放缓脚步,侧首对王熙凤温言道:
“凤姐姐,方才的事儿,四妹妹还小,心直口快些,你莫往心里去。我晓得你的难处,让你离了那国公府,来我这空有其名的侯府操持,一切从头做起,实在是委屈你了。
凤姐闻言,心头一酸,凤眼之间添了几分柔情,声音也软了不少:
“寅兄弟,我道是甚么呢!这也不碍事!何况你有这个心,便真是有些个委屈,姐姐我也认了。”
林寅见她眼波流转,也知此话她十分受用,牵过她的手,抚了抚,又捏了捏,笑道:
“眼下列侯府确实比荣国府稍差些,但我相信这个差距会越来越小。我向你保证,将来你这管家姨娘的体面,只会比荣国府那管家奶奶,更加风光,更有排场!”
王熙凤被他哄得心头一热,那股子泼辣劲儿又上来了,掐了他胳膊一把,啐道:
“呸!我难道是个睁眼瞎不成?荣府那点子事儿,你们瞧得明白,我如何瞧不明白?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我那时不过是想着,至少荣府不能坏在我手里!
寅兄弟你的本事,强他们十倍百倍!自然前程远大,可姐姐我图的并不是这些,姐姐图的......是你寅兄弟这个人!”
林寅闻言,挑了挑眉,翻起了旧账,笑道:“那你先前还说,若没有加官进爵的体面,定然不会跟我。”
王熙凤闻言,粉面儿一红。
当初那话既有几分真心,也有几分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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