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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烬擦头发的动作猛地顿住，毛巾从他手中滑落。
他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晚意，深邃的眼底瞬间翻涌起剧烈的波澜。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绷紧的声音。
带着一个来历不明、还有可能存在沟通障碍的孩子去北平？
那意味着无穷的麻烦、精力的分散，以及对他们刚刚开始的二人世界的彻底打破。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拒绝，甚至带着一丝被这个荒唐提议冒犯的怒意。
但当他看到月光下顾晚意那双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混合着心疼、责任感和一种近乎母性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害怕被他拒绝的恳求。
他胸腔里那股陡然升起的燥郁和冷意，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倏地泄了下去。
他怎么能对她生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俯身捡起毛巾，声音有些发紧，却努力维持着平稳：“晚意，这不是小事。”
“她还小，需要稳定的环境，我们刚去北平，一切都未知，恐怕……”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突然，也很麻烦。”顾晚意急切地打断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可是阿烬，你看她今天……那些人嫌弃她不会说话，嫌弃她可能有问题。如果我们不要她，她还能去哪里？难道让她再去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吗？”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只要一想到她可能被推来推去，或者遇到不好的人，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阿烬，我做不到……”
陆烬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眶里汇聚的泪水，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晚意骨子里的善良和心软。
他也明白，如果此刻强硬地拒绝，她或许会听话，但这件事会成为她心里一根永远的刺，一个无法释怀的遗憾。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与他此刻复杂沉重的心情全然不符。
他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无奈：“别哭……我没说不行。”
顾晚意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阿烬，你……你同意了？”
“我只是说，需要考虑，需要从长计议。”陆烬纠正她，语气慎重。
“这不是收养一只小猫小狗。我们要对她的未来负责。而且，岳父岳母那边，也需要商量。”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但松动的态度已经让顾晚意看到了巨大的希望。
她紧紧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带着皂角清香的颈窝里，闷闷地说：“我知道这很难，谢谢你，阿烬，谢谢你没有直接否定我……”
陆烬拥着她，感受着怀里人的依赖和激动，心情却无比复杂。
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思量。
他得想办法，必须找到一个既能安抚晚意，又不会让这个意外彻底打乱他们计划的……两全之策。
接下来的两天，顾晚意明显心事重重，一方面为丫丫的未来担忧，另一方面又因为陆烬没有直接拒绝而怀着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态度。
陆烬则表现得一如往常，处理生意，安排北平事宜，只是偶尔会独自出门，说是去省城办事。
顾晚意以为他是在为带着孩子去北平做额外的准备，心里既感激又愧疚。
这天下午，陆烬从省城回来，没有先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到了顾母家。
顾晚意正陪着丫丫在院子里看小人书，丫丫指着图画，顾晚意就柔声给她讲上面的故事。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画面温馨得有些刺眼。
陆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步走进来。
“阿烬？你回来了。”顾晚意看到他，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陆烬的目光掠过她，落在那个因为他的到来而又开始紧张地往顾晚意身后缩的小身影上，眼神微动。
他看向顾晚意，语气平静地开口：“晚意，我打听到一户人家。”
顾晚意一愣：“……人家？”
“嗯。”陆烬走过去，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叠着的信纸。
“我省城的一个朋友，他认识一对夫妇。男的姓林，是省师范学院的老师，女的姓赵，在区文化馆工作。两人结婚快十年了，一直没孩子，检查过身体都没问题，就是缘分没到。他们人品端正，家庭环境也好，一直很想收养一个女孩，也明确表示不介意孩子暂时不说话，愿意耐心引导和治疗。”
顾晚意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陆烬这几天出门，竟然是去打听这个了！
陆烬将信纸递给她：“这是他们的基本情况和我朋友做的担保。你可以看看。如果……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可以安排时间，带你和孩子去见见他们。”
他的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顾晚意却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没有直接拒绝她那个冲动的提议，而是用行动去寻找了一个在他看来更稳妥、对所有人都更好的解决方案。
他尊重她的善良，却用他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生活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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