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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桂荣正剥花生,闻言脸色“唰”地一变,腾地站起来,
“你疯了?那是大队长的独苗,你也敢往外轰!”
徐桂荣手指戳到小儿子鼻尖,抖得像风里的枯枝,声音却拔得尖利,仿佛要把屋顶的瓦片掀下来。
小华挑着眉,眼皮都懒得抬,少年人的嗓音清亮又刺耳,
“大队长?现在不也害怕远哥?现在咱们村子上工,谁不知道远哥的厉害。”
一句话把徐桂荣噎得胸腔发闷,嘴巴张了张,愣没找到回嘴的空隙。
她环顾四周——
老头子不在,闺女冷着脸,小儿子鼻孔朝天,满屋子人,全都站在顾辰远那杆旗底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块被晒干的咸萝卜,摆在角落里,没人搭理。
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胡敏。
胡敏却连眼皮都没抬,手里剥花生的动作丝毫不停,“咔”一声脆响,壳碎仁落。
半晌,她才淡淡甩出一句:“我的事,以后您少管。”
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棍,敲得徐桂荣肩膀一塌。
小华嗤笑,肩膀耸得老高:“真当我乐意管?门拍得震天响,你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把我推出去当恶人。如今倒来怪我?”
徐桂荣胸口起伏,狠狠拍了下桌子:“可也没让你把杨明轰走!他又不是外人,跟你姐——”
“跟我姐咋了?”
小华猛地拔高嗓门,少年人的嗓音冲破窗纸,
“娘,您是老糊涂还是装糊涂?杨明来咱家多少趟,钻进我姐屋多少次?他可曾提过一句明媒正娶?油洛馍吃了咱家一箩筐,聘礼影子都没见!”
“男人图身子——”
徐桂荣底气不足,声音发虚,“这不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个屁!”
小华一口唾沫星子溅到地上,“图身子就得白给?他若真有心,早托媒人、送彩礼、定日子,可您瞧瞧他干的啥事?夜里摸门,天亮拍屁股走人,把姐当成啥?免费的陪睡丫头?”
一连串炮仗似的话炸得徐桂荣耳膜嗡嗡响。
她嘴唇哆嗦,半晌才挤出一句:“那……那不是因为顾辰远横插一杠,把杨明弄进去……要不,亲事早提了……”
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变成蚊子哼哼,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你就骗自己吧!”
小华嗤地一声,像把磨快的镰刀,直直劈向徐桂荣最后一层遮羞布,
“杨明什么人你不清楚?光我听说的,他睡过的娘们就能凑一桌麻将!就这,你还指望他八抬大轿娶我姐?凭啥?凭我姐身子金贵,还是凭你家油洛馍香?”
小华眼尾挑得老高,嘴角挂着冷冷的弧,一句接一句,全往人心窝子上戳,
“你们啊,就是猪油蒙了心!以为大队长这三个字能当护身符?做梦!”
屋里空气瞬间凝固,煤油灯芯“啪”地炸响,像给这番话点了炮捻子。
胡敏脸色“唰”地褪尽血色,嘴唇颤了两下,终究没挤出半个字。
她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一声,踉跄着冲进里屋。
门扇“砰”地合拢,插销“咔哒”落下,仿佛一道生死闸。
门板后,她背贴着冷墙,身子缓缓滑坐在地,泪水滚得又急又重——
终究是我错付了吗?
她咬住手背,指节泛白,呜咽被死死闷在喉咙里,像困兽。
……
与此同时,村南养牛场。
夜风卷着泔水味,湿黏黏地扑在脸上。
杨明蹑手蹑脚摸到沈柳屋前,刚抬手要拍门,却听见里头传出一线细碎声响——
“嗯……啊……”
那嗓音他太熟:软里带嗲,像掺了蜜的糯米酒,曾在他耳边绕了一夜又一夜。
可此刻,这调子却拐着弯儿,高一声低一声,像被谁掐着脖子往外挤,别扭得刺耳。
鬼使神差的,他弯腰,把耳朵贴在裂缝的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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