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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灯火可亲(第1/2页)
终章灯火可亲
日子宛若山涧清溪,潺潺湲湲,在不经意间便从指缝中溜走,携着春的绚烂、夏的喧腾,悄然滑入了深沉的、带着浓郁诗意的深秋。
这座位于城市一隅、闹中取静的院落,仿佛是被时光特意遗忘的角落,兀自演绎着其内部的静好岁月。院子角落那几株山茶,墨绿的叶片油亮厚实,像是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每一片都竭力地舒展着,承接着天光雨露。就在这一片沉郁的绿意之中,已然缀满了饱满坚实的花苞,顶尖处透出一点娇嫩的、近乎羞涩的绯红,如同少女初妆时点染在唇上的朱砂,在日渐萧瑟、渐凉的空气里,非但没有丝毫瑟缩,反而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格外精神的生命力。与之相比,那两棵金桂与银桂,盛极而衰的迹象已悄然显露。月初时那泼天浓烈、仿佛能凝成实质的甜香,如今已然淡去,转化成为一种更为悠远、更为缥缈的余韵。这香气不再具有侵略性,而是化作了秋夜的一部分,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缠绕在庭院的每一个角落,萦绕在人的衣袂发梢之间,须得静下心来,细细捕捉,方能领略那最后一抹缠绵的馈赠。
念辰和念衣,这对龙凤胎的降临,曾是这片院落里最嘹亮的乐章开端,如今,他们已满了四岁,正是生命抽枝展叶最为迅速的时节,真真如同初春的柳条,仿佛一天便能察觉到新的变化。小男孩念辰,原先那圆嘟嘟、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的婴儿肥,正悄然褪去,脸部线条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他的眉眼愈发像吴泽辰,尤其是那不说话静静看着某处时,眉宇间沉静的神色,以及偶尔微蹙时流露出的那股子不易察觉的执拗,几乎是父亲的翻版。他性子喜静,能独自对着一个复杂的鲁班锁琢磨上整个下午,那份专注,远超同龄孩童。而小姑娘念衣,则活脱脱是罗秋衣小时候的再现,甚至更为灵动。她爱说爱笑,银铃般的嗓音是院子里最常响起的音乐。她对色彩和形状有着一种天生的、近乎本能的敏感,那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杂乱无章的色块与线条,在她眼中却构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她最喜爱的,便是腻在妈妈那张宽大、摆满了各色丝线、碎布与工具的工作台边,用她那尚显笨拙的小手,摆弄那些五颜六色、光泽柔和的丝线,试图将它们编织成自己心中的图案。
这天傍晚,吴泽辰难得地抛开了集团冗杂的事务,准时踏上了归家的路。夕阳的余晖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秾丽的橘红色,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涂抹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时光柔软的脊背上。他伸手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铜环的院门,木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这声音在他听来,比任何华丽的乐章都更觉心安。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念衣正高高举着一幅显然是出自她小手的“绣品”,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跳着向正在整理丝线的罗秋衣献宝。
“妈妈你看!我绣的小鸭子!”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期待。
那实在算不上一只合格的鸭子。丝线的走向歪歪斜斜,如同醉汉的脚步,鸭子的形态也有些怪异,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颜色的搭配更是充满了孩童式的、天马行空的想象,湖蓝色的身子配着明黄色的嘴巴。然而,罗秋衣接过来,却看得极其认真。她俯下身,目光柔和地流淌在那粗糙的针脚上,仿佛在欣赏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半晌,她抬起眼,眼角眉梢都漾开了温柔得足以融化冰雪的笑意,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声音柔得像四月里的春风:“我们念衣真棒,这小鸭子栩栩如生,你看它昂着头,游得多开心啊。”
另一边,念辰则安静地坐在他的专属小矮凳上,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手里拿着一个结构颇为复杂的鲁班锁,那是吴泽辰一位做木工的朋友特意打造的。他的眉头微微蹙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专注,小手指灵活地拨弄着那些光滑的木块,正试图解开其中的奥秘。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声音清亮,随即又立刻低下头,继续全神贯注地与手中的难题“较劲”。
吴泽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声呼唤轻轻触动。他迈步走过去,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伸出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顶。那发丝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息。随即,他俯下身,将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女儿稳稳地抱个满怀。小姑娘身上带着淡淡的、甜暖的奶香,他将脸埋在她柔软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日奔波带来的所有疲惫,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涤荡干净。他在女儿那如同剥壳鸡蛋般光滑细嫩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引得她“咯咯”直笑。
这时,那只被念衣执意取名为“年糕”的白色猫咪,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不知从哪个角落踱了过来。它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带着一点俏皮的灰色。它先是绕着吴泽辰的裤腿亲昵地蹭了几圈,尾巴高高翘起,如同胜利的旗帜,随后便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对这安稳生活的惬意。
罗秋衣放下手中那幅充满童趣的“杰作”,抬眼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不需要任何表情的辅助,彼此的眼眸中,都清晰地映照着被这平淡却真实的烟火气所抚平的宁静与深切的满足。这是一种历经风雨漂泊后,终于抵达港湾的安稳与踏實。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就回来了。”吴泽辰松开怀中的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示意她自己去玩。他走到罗秋衣身边的藤椅坐下,藤椅发出承重时熟悉的“吱嘎”声。他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语气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慵懒,“而且,想喝你泡的茶了。”
罗秋衣闻言,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她没有多言,只是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向屋内去取茶具。片刻后,她端着一套素雅的白瓷茶具走了回来。水是早已备好的,温度正好。她跪坐在茶海前的蒲团上,素手纤纤,开始温具、置茶、冲泡。茶叶在滚烫的水流冲击下,在白瓷盖碗中徐徐舒展开身体,宛如沉睡的精灵被唤醒,一股清冽中带着甘醇的茶香随之溢出,迅速在暮色四合的庭院中弥漫开来,与那残存的桂花幽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她执壶,将澄澈透亮的茶汤斟入他面前的品茗杯中,动作如行云流水,娴熟而自然,带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美感。
“陈默下午来了个电话,”吴泽辰端起那杯温度适口的茶,抿了一口,任由茶香在唇齿间回荡,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菜色,“那个‘曙光风投’,撤了。”
罗秋衣正在注水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热水险些溢出杯沿。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探询。
“接触了几家供应商,没占到什么便宜,碰了一鼻子灰。又看我们这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妻子沉静的面容,嘴角牵起一丝嘲讽又带着庆幸的弧度,“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上下铁板一块,大概觉得无利可图,再耗下去也是徒劳,自己收手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数月来因此事而耗费的无数心力、召开的紧急会议、布下的防范措施,都只是过眼云烟,“也好,省得我们再费心应对。”
“那个沈清澜呢?”罗秋衣垂下眼睫,继续将第二道茶汤均匀地分入闻香杯。当初沈清澜代表“织梦人”工作室递出的、条件颇为优渥的橄榄枝,她最终以“精力不济,需专注陪伴家庭成长”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婉拒了。后来,业界隐约有些传闻,说“织梦人”工作室与那家背景复杂的“曙光风投”之间,似乎确有千丝万缕、不为外人所道的关系,沈清澜的许多激进举措,背后或许都有资本的推动。但随着“曙光风投”的彻底撤出,这些传闻也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散尽后,渐渐没了声息。
“她?”吴泽辰放下茶杯,目光投向院子里正试图用狗尾巴草逗弄“年糕”的女儿,眼神深邃,“她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路走到一定程度,该如何转弯,如何选择。”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太多情绪,更像是一种客观的陈述。那个曾经才华横溢、却也带着几分偏执与野心的女子,最终选择了与她背后的资本一同退场,或许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或是新的开始。
罗秋衣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商场之上的起落合纵,盟友与对手的转换,本就如同海边的潮汐,有涨必然有落,来了又去,从无定数。重要的是,他们共同驾驶的这艘船,经历了风雨的洗礼,甚至曾短暂地迷失过方向,但最终,船体变得更加坚固,船舵握得更稳,航行于波澜之中的信念也愈发坚定。外界的风浪再大,也无法倾覆这艘有了重心的航船。
“爸,妈,看我!”就在这时,念辰那边传来一声带着压抑不住兴奋的呼喊。只见他终于成功地解开了那个结构复杂的鲁班锁,十几个小木块整齐地散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他抬起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孩童的、毫无保留的得意笑容,那双酷似吴泽辰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明亮的光芒。
“真厉害!”罗秋衣立刻毫不吝啬地送上夸奖,声音里充满了鼓励与自豪。
吴泽辰也转过头,冲着儿子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并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刻,成功的喜悦与亲情的温暖,在小小的院落里静静流淌。
晚饭是在院子里支开一张小方桌吃的。深秋的夜晚,天气是不冷不热的恰到好处,晚风拂过面颊,带着凉意,却又不至于寒冷,其中还混杂着桂花那最后一丝悠远缠绵的香气,沁人心脾。家里帮忙的阿姨做了几样拿手的家常小菜:清蒸鲈鱼火候掌握得极好,鱼肉鲜嫩如玉,仅以葱丝姜丝和少许蒸鱼豉油调味,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味的清甜;油焖笋用的是今早刚送来的新鲜冬笋,色泽红亮,入口爽脆甘鲜;还有一道念衣最爱的肉糜鸡蛋羹,蒸得滑嫩无比,表面平滑如镜,滴了几滴香油,香气扑鼻。两个小家伙已经能够颇为熟练地使用他们专属的小勺子,自己吃得认真而投入。尽管偶尔还是会有几粒白米饭或是一点菜屑从勺边掉落,但立刻就被机警地守在桌下的“年糕”敏捷地跃起,小舌头一卷,便清理得干干净净,引得念衣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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